承徽没想到,单单淡了几分笑意,就让刚经历晋位之喜的贤妃看出端倪了。也从来未曾想过,自己对贤妃也算不上有多好,相识几载,她对自己的了解甚至和陪伴自己长大的苏月不相上下。也没想过,后来每一次置身险境之时,这个只受过她些许恩惠的女孩子,没有一次不站在她身前,替她抵挡伤害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等到线香燃烧殆尽,满院子的女孩们都重新回来时,宫人们已摆上了矮桌,搭起了纱帐,众人行礼后,便依令按各位家世高低坐了下来。
“陛下、公主,今日妾身做东,又蒙陛下赐恩,赏了妾身贤妃之位,妾身喜不自胜,虽说是簪花宴,但独独赏花未免有些单调了,妾瞧着这些女孩子都是极好的,想来也比妾身读的书多些,妾身斗胆提议,不若请各位贵女以所选之花为题,或写或画,不论什么,也让妾身开开眼,瞧瞧上京贵女的好处。”
贤妃开口,自然是和承徽商量过的,萧韵瑱也乐得给他们两人面子,笑着骂道,“你跟着老太妃和公主学了这么久,又是藏书阁出来的,谁有你看得多啊,没得埋汰这些小姑娘。”
“陛下就当赏妾身个面子吧,妾身见到这些年轻的女孩子,难免觉得自己也年轻一些,陛下就允了吧。”贤妃满眼笑意,面色微红,嬉笑着朝萧韵瑱回话。
“今日是你的好日子,都依你吧,就给各位两刻的时间,不拘什么,配得上自己挑的这朵花就好。御园里的花都是匠人精心栽培的,可别浪费了匠人的心血,做的好的,朕和公主都有赏。”
“诺。”在座的各位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是陛下、公主的意思,想要在正式的殿选之前,考察众人的才学,顺便从中窥探品性。便都铆足了劲想给两位贵人留下点好印象,一时之间,宋含珠掀起来的那点惶恐,便彻底消散在渐渐升起来的日光中了。
等到线香燃尽,贤妃命宫女收起众人的作品,呈到萧韵瑱和承徽面前。萧韵瑱自小受大儒教导,这些女孩子一时兴起写出来的东西,并不能让萧韵瑱眼前一亮,因而也并没对这些纸张做出什么评价,只淡淡得看着宫人一张张翻过去,偶尔点头示意双喜留下一两张字迹娟秀、内容较好的来。
承徽却看上了一份不太一样的,贤妃递上来的那张纸上写了首赞美牡丹的诗作,用词犀利明烈,她点点头,苏月拿起了名册,“给事中温社之女温旻。”
后座的一位身量纤细的女孩子走上前来,“臣女给事中温社之女温旻,拜见陛下、拜见公主殿下。”承徽仔细看了看她的装束,鹅黄的暗纹花绫配了一条百花裙,首饰装饰也并不繁复,一对点翠蝴蝶簪、一对白玉的小掩鬓和几只素色绢纱堆起来的花朵,玉质的耳坠子透着些许的翠色,除开这些,浑身上下就只剩一个珊瑚禁步。给事中不过下品官职,虽有监察六部的职权,但品级摆在那,想来温家也并不富裕,温旻这身装扮也算得上精致了,承徽也感受到她想要尽力将自己装扮的精致一些。
“其他人都想着挑些素净的花,单你选了朵大红的牡丹,这诗写的也过于傲气了,说说看,怎么想的。”萧韵瑱抢在承徽之前开口了。
“启禀陛下、公主,臣女出身不算高,父亲官场沉浮多年,才得先帝提拔,做了给事中,臣女自小耳语目染,只知道自己父亲是靠着努力走到今日的,臣女身为家父独女,自然要一脉相承,样样拔尖,力争上游的。这牡丹乃花中之王,臣女愿以此花为志,追随陛下、公主,也祝我大齐,如同此花,热烈而开。”温旻言语间都是对父亲的骄傲和对上位者的尊重向往。不但承徽,连萧韵瑱都对她有几分刮目相看了。
“你有这样的心思很好,有人出身高门氏族,自然就有寒门氓流。先帝重用寒门学子,你父忠直刚毅,也颇有进取之心,你身为她的女儿,能学会可守本分的同时,积极进取,这很好。”承徽称赞她,“选拔人才当不拘一格,你们虽是女流之辈,无力于官场,但孤希望你们记住,默默无闻,就是甘于平庸,将来若有幸在宫墙之内再见,那就是抛开父母亲族,只从你自己开始了,无论出身高低,都会随着宫墙,一起被隔绝在门外。到时候,只有自己争气的,才能走上高位。都记好了,无论大选结果如何,将来你们前途、个人的造化都是自己赢来的,父母兄弟能给的锦绣,也铺不到几十年之后。”
其实,贤妃今日已算的上最好的例子了,少年入宫的一届小小宫女,不过几年就走到了从一品的贤妃之位,除了她自己上进,也少不了承徽长公主的提拔和陛下的暗许。
众人心里都明白,今日不单单是大选前的一次机会,陛下和长公主更是想借此机会敲打宗室朝臣,免得依照康宁郡王妃和随国公夫人的人选,众人还都以为,氏族还像前朝那般了不得,错了尊卑,乱了秩序,一心想向着世家结好,而忘记,天下归大齐所有,是萧氏的王朝了。承徽的这些话,自然也能在不久之后,由这些管家贵女,传到京城各处,给那些抑郁不得志的寒门学子一些渴望已久的光亮。
氏族之中,也有的是想要出头,却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