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流水,苍茫间,年复一年。
上次见他,陆云华隐在窗外,明明想余生相伴,终究还是临阵脱逃。
已经很久没去看他了,今日心神总是难宁,陆云华扬手收了茶摊,进入黑暗。
室内一片漆黑,陆云华觉得这种黑甚至比自己茶摊所在的无边黑暗还要黑。伸手不见五指,只间歇听得几声略带痛苦的鼾声。
陆云华抬手点了灯,只一眼便看到半垂下的帐内躺着一人,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蹙,神色痛苦。
桌上的字,墨迹微干。陆云华走过去拾起纸张看了又看,将那首题名为《歌》的诗读了又读。良久,微微叹了口气,将纸放回桌面,直直往床边走去。
刚搭上帐中人的手腕,一幅散发着痛苦气息的画卷便展现在面前。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便是沉入梦乡也难掩眉间的愁苦。
陆云华伸手从帐中人眉间拉了一把,拉出一个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魂灵来。
“别来无恙,陆公子。”
“陆姑娘?云华?”
“嗯,是我。”
“云华,你原谅我了?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什么?”
“那次是我孟浪,唐突了姑娘,惹了姑娘生气,再不肯相见。”
陆云华笑着摇头,眼睛却不自觉地微微湿润。
“几十年过去了,我已经白发苍苍,云华还这般年轻貌美。这一定是梦,我又做梦了……”帐中人苦笑着拍打自己的额头。
陆云华叹着气松开他的手,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到了嘴边却发现不知该怎么表述,便只拿泪眼瞧他。
烛光跳跃,两人痴痴对看,什么话也没说,却也什么话都说了。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可好?”
“什么?”
“走吧!”
烛火远去,黑暗拢来,两人穿过山,越过水,来到一个静谧的所在。
行走在湖堤,扑面而来的是微微刺骨的风,从身边缓缓升起的是寒气森森的水汽。纵使是魂灵,也觉脚下沉重,行走多少有些僵滞。
“陆公子,可是觉着冷?”陆云华觉察到身边那人落后了自己几步,便停下脚步来。
回头却见那人呆呆地望着湖水,满脸写着不敢相信,但还是知道要回答她的问题:“云华,我们这是在哪?”
“就是你心中所想。”陆云华笑着看他。
“我们在,竟,竟陵?”那人仍是不敢相信。
“何必羡那西江水?我们也能到这竟陵城中来。”陆云华走过去牵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
“师父……”那人哭着往前奔去,沿着记忆里的路往前奔去,一路奔向他亦师亦父的师父。
陆云华站在原地,看着他慢慢消失的背影,站了许久,才默默跟了上去。
寺院内,那人正伏在棺边哭,诉说着这些年的过往,诉说着自己的是非,诉说着对师父的感念,诉说着小时候的一切……
陆云华站在门外,静静地看他痛哭流涕,静静地听他剖析自己。
“施主,既然来了,便进来吧。”智积和尚缓缓从棺中起身,双手合十点点头。
“师父?”
“起来吧。”
那人抹了一把泪,膝行来到智积和尚身前,又惊又喜地行了个大礼。
陆云华走进房中来,也朝着智积和尚欠身行了个礼。
“师父,这么多年你可恨我?可后悔过救我养我?”那人泪水又开始滑落。
智积和尚慈爱地抚了抚魂灵的头:“傻徒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出家人怎会有后悔救人的时候?”
“可是,师父……”
那人的话被智积和尚打断了:“佛渡有缘人,为师原见你聪慧,想引你入佛门,无奈你终是红尘中人。你与我佛缘薄,为师终究留不下你,一切缘法早注定,无须多思多虑。”
“师父……”
“你是我最聪慧的徒儿,茶技亦属你学得最精,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生可畏啊。”智积禅师欣慰地看着伏在地上哭的人。
听到昔日的师父提到茶,那人抹去眼泪,磕头后爬起身来,要煮一碗茶慰师父的心田。
在这个空隙里,智积和尚终于有了单独和陆云华谈话的时间。
“施主也算是信守承诺了。”智积和尚朝着陆云华微微一笑。
“谁又知这到底是对是错?” 陆云华无奈地笑笑,“待到他神归原位时,是谢我不打扰还是怨我不勇敢。”
智积和尚捻着白须道:“色是空,情是念,世间万物唯一不变的是变化。万事万物都是短暂的,不管是极致的快乐还是极致的痛苦,最终都是会过去的,无谓纠缠,何必纠缠?”
陆云华不赞同地摇头:“若世人皆无欲无求,那轮回还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