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海,而是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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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成为了任宥微,一个和海蚌没有丝毫相似的“人”。
在那些把她塞满的外来记忆的作用下,她好像能够照搬人类的举止行径,就像她第一次在沙滩上模仿着其他伙伴卧沙的姿势一样,尽管她还没搞懂那些信号代表的意图。
没人能向她解释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也许是因为自己没被煮熟的缘故?
即便她分明清楚眼前的两名姑娘视自己为能带她们觅食的首领,可她还是惯性使然地惧怕她们,因为她已经弄清了海蚌和人类的关系,就像虾米和海蚌一样。
簟秋看着抱床瑟缩的任选侍,低声问身旁的玉案:“要不再请医婆来给主子瞧瞧?”
玉案面露难色:“先前请那一次已经用尽了积蓄了,这回再请怕得赔上家用了。”又接着吐苦水道,“陛下不曾过问一句,内官们只等人一咽气便抬去烧了,要我说,主子真还不如没醒过来。”
簟秋也很清楚活着比死受罪的道理,但还是示意玉案噤声。
可是比起散尽家财,伺候着一个稀里糊涂的主子才真的是断送指望,她俩最终还是凑了些私物去请医婆。玉案临走前担心财不够事难办,又擅自作主拿了几件任主子的首饰。
这回却当真是白白散财了,医婆左望右瞧,上试下探,闹了好一阵工夫后,断言任选侍没病,康健得很。
任宥微很是警觉,眼前这人的动作眼色对她而言格外熟悉,像极了她在那个拥挤大水箱中被再三拣选的招数。后来她就被选进了小盆里,再后来便到了汤盅里,成为了案上餐、腹中食。
她恐慌着闪避那人的目光和接触,但以她此具身体的气力,哪能抵抗得住对方的蛮力?
在被审视完后,她一手掐着床沿,一手抱着床的立柱,哆嗦着死不撒手。
“我沙子多,别选我!”任宥微颤着声喊道。
簟秋急道:“您还是再给好好瞧瞧吧,您看任主子这般模样,哪里像没病症的,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
医婆摇头无奈道:“能诊的地方都看了,确确实实的都没有问题。如果真是神智上的毛病,痴了或是疯了,就算是御医也没有妙方可医啊。”
收整完的医婆刚出门就撞见了来此探访的柏婕妤,顺势禀明了任选侍的情况。
簟秋玉案两人虽伴着任选侍住在这延祺宫一年之久,和同居一宫的柏婕妤打过照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微讶之余,齐声问安后同柏主子详述了来龙去脉并求她支招。
任宥微对这位新来客的防备心减去不少,她觉得这位柏婕妤的品相很出色,若是贝类,肯定饱满香甜,外壳的花纹还是在海中最抢眼的橘黄色。
相比之下,自己的肉瘦柴又干涩,简直是难以下咽。
有她在,就轮不上自己被煮了!
柏婕妤耳里一边听着左右二人倾吐着她们主子如何不幸、如何失常,眼里一边看着床榻上裹紧被子的任宥微正对着自己眯眼笑,这倒叫她错愣糊涂了。
“你俩也别急,方才黄公公来报,明日圣驾亲临,看慰任妹妹。”柏婕妤慢条斯理道。
“柏主子是说,圣上还体恤挂记我们主子?”
“……是,陛下听说任妹妹转危为安定是欣喜坏了。”
柏婕妤硬生生把真相从嘴边咽了回去。
实际上是源于今日巳时一颗意外坠落的大星,直接落在了毗邻皇城的一座火药库上,比那动静更骇人的是其引发的熊火,所幸周围都是荒地,但蔓延下去迟早要波及到皇城。
几乎动用了全城的火甲队都效果甚微,宛如扬汤止沸。
可偏巧的是,天子之怒,唯有上苍可解。
突如其来一场暴雨,霎时扑灭了所有火苗,幸而损伤没有再恶化下去。
怪就怪在,皇城大雨如注,宫内倒是滴雨未落。
听说钦天监将此及时雨前的异象上报,说那是逢凶化吉的祥瑞,恰逢此时内官去报了延祺宫本已濒死的任选侍转危为安的消息。
钦天监一众人高呼:“陛下,这便是解救此次天灾的祥瑞吉兆啊!”
柏婕妤听来的就是这么多,但不好开口说与这主仆三人,一来这有可能是宫人们以讹传讹夸夸其谈,她身为主子断不可将未证实的说辞胡乱散播;二来,任选侍自入宫就从未受过召见,想是连圣上的面也未见过一次,若是知晓圣驾落地的原因竟还是为着不着边际的天象,只怕是要伤心的。
毕竟看任选侍现在获知圣意后的样子,笑得天花乱坠的,柏婕妤想,自己还是别搅碎这镜花水月的慰藉了吧。
殊不知任宥微此时想的却是:
既然我现在是人,岂不是可以随意享用小虾米了!
于是在柏婕妤离开后,簟秋领了吩咐便去尚膳监讨了虾米来,还嘱托是要活的。所幸这玩意不稀罕,尚膳监里都是拿这玩意喂养着海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