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茉署睡得迷糊,意识浑浊不清,梦里是灰色的山海,连成一片,天空黑沉,快要压至她的肩上。
闻母问过医生后,从问诊室里出来,闻知则已经到了,他坐在林茉署身旁,静静的看着她,视线一刻都不带偏移,只是目光沉沉,看上去神色并不欣喜,反而还有些不悦。
闻母心有感慨,悄然走近,提议道:“让护士给她安排一张床吧,你看她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睡得不舒服?”
床?病床啊。
闻知则轻声拒绝,“不用,床,她只睡得更不好。”
说着,他抖开自己的西装外套,温热的指尖从她的颈边擦过,停滞了一瞬,才收回来。
闻母打趣他,“你那衣服干不干净就往人身上盖?”
这算什么问题?闻知则像是没想到这一茬,乍得抬头看向闻母。
闻母扬眉,怎的还真不干净?
其实,倒还算是干净,早晨穿的一套西服,进了医院就脱了外套,傍晚才又开始穿上。
这样,她会嫌弃不干净吗?
思索了两秒,闻知则又低回视线,去看林茉署,黑色的西装外套将她从肩头至膝头都稳稳遮盖住,她的呼吸平稳,除了被黑色衬得更加苍白的脸色,并没有被惊扰到的迹象。
闻知则缓缓松了一口气:“算了,她能习惯就好。”
可是这一“习惯”究竟好不好,闻知则其实也不太想那么快下定论。
闻母去了蓝珺的病房,闻知则考虑片刻还是没有把林茉署的脑袋移到自己的肩上。
只是等啊等,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眼见着瓶里的药液要输完了,林茉署愣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压根没有要醒来的动静。
惹得闻知则瞅着她又是看了半晌,最后终于认了,喟然而叹,索性从椅子上站起来,于是便不打算让林茉署再睡下去。
等到林茉署觉得脸疼的时候,睁开眼,视野里只有对面空荡荡的蓝色塑料椅子,她并没有发现在左边楼梯间里,正对着长廊的那部电梯,轿厢门正缓缓关上,而里边的人,目光落在她茫然的脸上,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她身上的那件西装。
林茉署兀然,脑子懵懵的,觉得方才好像有人掐了她的脸,是梦吗?梦里正有螃蟹追着她呢。想着,便下意识抬手要去揉脸。
“嗷——”
“别乱动。”
好痛,忘了手上还扎着针。
外套从肩上滑落,林茉署低头,看着质地上乘的定制西装,思绪有一瞬间的空白。
而一阵香风迎面而来,她的手腕被人柔柔地握住,耳边是轻柔的说话声,“傻孩子,针还没抽呢。”
林茉署抬头,十分诧异——是闻知则的母亲,闻箐!
好久不碰面,林茉署有些绕不过神,原来梦里那些混乱的对话竟是真的么?她有些木木的开口,喊了一声,“伯、伯母。”
林茉署烧退了,睡了一觉,精神也好了不少,眼睛看着格外水亮,令闻箐一下子便想起初见她的那次,她也是这样,被闻知则推着向前,仰起头看着她,又乖巧又可怜爱的。闻箐笑了笑,应了声,“诶!”
抬头是闻箐,低头是西装,闻伯母……西装……闻知则的母亲、西装……闻知则。
几乎不用动脑。
只是比起闻知则在这里陪她打完点滴,再默不作声的离去,林茉署其实更愿意相信是闻伯母怕她一个人在这里睡着不安全,出于大大的好心,才留在这里。
至于西装,至于西装嘛……闻伯母就不能穿oversize的西装吗?!
护士来取针时,显然比她更加知晓闻箐的身份贵重,对闻母十分敬重,连带着对她都格外温柔。
林茉署谢过护士的叮嘱,回头时,闻母接了一通电话,没有避着她,不过隔着十几公分的距离,林茉署听到电话那边那人困惫的声音,“好了吗?我就在门口。”
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她没忍住低下了头,又看到了自己手上那件西装,沉甸甸的。
短暂的通话过后,林茉署再三思虑,已经把西装外套叠好,闻箐挂了电话,她便真诚的对闻箐致谢,“伯母,谢谢您的衣服。”
西装被送至眼前,对上林茉署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闻母怔了一下。她是看懂了,林茉署这是真真的,在对她感激,也许还有闻知则,这份情意不假,不是装傻,只是不想太过于明白。
她忍不住笑了,年轻人么,有些事情随他们去了,闻知则不也故意在林茉署醒来前就走了。
所以她收下衣服,“没事,下回别一个人在这椅子上就睡着了。”
林茉署笑了笑,刚想说这只是意外,只是在她回答前,闻母又说:“要是在意的人看到了,指不定要心疼的。”
这句话,别有所指。林茉署听了,仍然只是笑笑。
闻箐这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