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的妻子、娴玳郡主宇文念从彼此交握的双手中察觉到了来自丈夫的不安,她不断告诫自己决不可以在这个时候乱了方寸。
东冥也是她看着长大,亲手照顾视若己出的孩子,他擦破点皮自己都能心疼个半天,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生死未卜地躺在抢救室里,她心疼得只想马上把行凶的暴徒和幕后主使抓出来千刀万剐。然而,他们作为他的师尊和师母,在孩子最需要帮助和支持的时候,必须保持冷静和判断,才能为他做得更多。
“蔺晨,东冥决不能白白吃苦头,后面的事还要靠你。”
“好,有我在,有你在,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算完。”
天赐之子不愧为上天的宠儿,隔着ICU的病房玻璃蔺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已经恢复了稳定心率的心电图屏幕上规律的起伏,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处。
习惯了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国师大人,被他难得一见的低气压笼罩的神殿医师们竟觉得空气中弥漫着的危险气息令他们窒息不已。
国师终究是国师,以为他不大插手神殿事务放权给太常寺官员就觉得他无能好欺负的人恐怕这回要倒霉了。
“少师的具体情况怎么样,还要我三请四催你们才准备汇报?”
“不不不,国师大人请原谅。”为首的主治大夫翻开病历本从梅东冥被送来神殿开始他们所做的所有救治工作进行汇报。
“由于至今为止神力的构成、由来以及影响都不得而知,我们仅能从少师外在的表征来加以判断他的病情。少师在抢救过程中一度出现心脏骤停的情况,我们给他用了强心针,目前少师的情况还算平稳,乏力虚脱的后遗症正在逐渐表现出来,后半夜可能还会有反复,医护人员正24小时观察随时准备抢救。”
“也就是说东冥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
“是的,可以这么说。”
病情危重的东冥当然不能继续主持明天的春祭,蔺晨理所应当地认定了这一事实,跟他一起来的蔺家夫人和三兄弟则难得异口同声地对父亲的决定表示赞同。
“通知神殿祭司明天的春祭将由我亲自主持,把这个消息同时通报给皇宫。”
“是,国师大人。”
[请等一下,师尊,明天的春祭安排不能改,我可以的,请相信我。]
包括蔺晨在内,连带着蔺家人和神殿中的人员都是第一次亲耳听见以神力传导纯粹由意志力发出的声音,让人心惊的是声音的源头毫无意外的只能是ICU病房中尚未脱离生命危险的病人。
“不许胡闹。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修身养息,主持祭祀以后有的是机会。”
[师尊,他们选在今天苦心孤诣预谋刺杀我,一定是不希望我出现在明天的春祭上。难道我还得听任阴谋家的摆布让他们的计划得逞?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就要亲眼看看到底是谁想杀我,他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梅东冥,你还当我是你师尊这次就必须听我的!”
[师尊,您还当我是你的徒弟这次就让我任性一回吧,求你了。]
师徒俩一般无二的倔强任性,一个执意不肯改变决定,一个死活憋着劲不愿让步,让旁边的围观者都觉得很为难,恨不得刚才没在现场不用担心被师徒俩迁怒。
过了许久,到底拗不过小徒弟的南楚国师攥紧了拳头长舒口气,背过身板起面孔甩下一句话踩着重重的步子转身离去。
“想逞强,可以!只要你起得来站得住,否则一切免谈!”
[师尊,对不起,谢谢。]
回荡在病房外的话语满含梅东冥发自内心的歉意以及不容错辩的坚毅。直面生死危局是他的责任,推给师尊逃避现实。就算侥幸逃过这一劫,他也会鄙视把师尊置于险境的自己。
次日清晨,神殿警卫队按原定计划等候在国师下榻的宫苑外,大门敞开的同时,他们看清紧随在国师夫妇的身影后都不约而同的有种心里悬了一夜的巨石落地的安心感。
昨天少师遇刺的新闻牢牢占据了各国新闻热议的头版头条,譬如生死未卜啊,重伤难愈啊,紧急抢救未脱离生命危险之类的传闻揣测纷纷出笼,有些言之凿凿分析得头头是道的仿佛身临其境亲眼目睹似的。
托这些危言耸听的传言的福,全世界范围的神殿信徒们在关注今年春祭本身的同时更多的是把焦点放在了春祭前夕不幸遇刺的少师的安危上。
神殿警卫队在迎接到国师夫妇的第一时间见到紧随其后的少师。尽管少师的气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刺杀中受到重创影响不可谓不大,他能站起来出席这场春祭,不论是否仍会主持祭奠仪式,都是向信徒们昭示他“无恙”的积极态度。
“少师安好,我等无限欣喜之至。”
安好这个词用来形容他眼下的状态其实并不合宜,神知道他两个小时前花了多大的毅力才逼迫自己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世界中清醒过来,他这一刻睁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