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的坏人都要害暖暖,他怎好不在?
“有水牛在,暖暖安全无虞。”
“……不。”
许是根深蒂固将苏哥哥的叮嘱铭刻于心,梅东冥深知飞流叔从未视萧景琰之流为敌,故而存心提到这位“水牛”故人,自是为了安他的心。
“稍待片刻,暖暖去去就回。”
飞流眼珠子瞬也不瞬瞅着他的暖暖,虽不发一语终是止步武英殿外。而梅东冥带笑别过飞流叔,义无反顾投身虎口。
从他迈出踏足武英殿的第一步起,殿中上至尊位上的梁皇陛下,下到朝堂中踞坐的朝臣们或明或暗皆把目光聚焦在了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这些日子以来令得金陵城暗潮汹涌的“功臣”之一,传说中赤焰林氏仅剩的后嗣——梅长苏之子梅东冥。
他步履徐徐不紧不慢,仪态端方容貌俊逸,许是天牢中关得久了不见天日,他的脸色呈现出近乎病态的苍白。他不嗔不怒,不喜不悲,既无敬畏也无惊惧,好似觐见九五之尊梁朝帝王的不是身为阶下囚的他,更遑论全然入不了他眼他心的满殿朝臣。
“罪民梅东冥拜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武英殿陛见,帝皇在座满朝文武环伺,半点的疏失都会落下口实,已经选择低头的梅东冥不会选择在朝堂上给危若累卵的江左盟平添负累。
是以他垂首谨立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时,无论大梁的陛下还是兴国侯、刑部尚书等一干与他打过交道的臣子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暗自大呼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这嘴硬心冷狡猾机诡的臭小子也有乖乖低头的一天。
人员齐聚,刑部尚书蔡荃出班代为宣诏。
“兹有江湖游侠聚为帮派曰江左盟,常踞江左十四州周济民生广行善事,本为义勇良善之辈。经查,江左盟中有异心之流勾结献州逆王意图谋反,得其盟中宗主梅东冥大义出首不肖门徒,举凡草莽乌合附庸逆王者尽皆伏诛。梅东冥,可有此事?”
“是,盟中逆王党羽自长老莫临渊而下共舵主四名弟子六百余,除莫临渊病逝廊州外已尽数押至金陵。”
很好,承认就好。
大梁的陛下很满意,其他人自然没什么不满意的。
“陛下圣明,念江左盟素无大过且曾有大功于朝廷,盟中其余人等查后确与谋反无涉,梅东冥出首有功,可酌情从轻处罚。”
“罪民叩谢陛下。”
宣判江左盟命运的时刻即将到来,明知以萧景琰帝王之尊答允了条件交换当不至于反悔,梅东冥仍难免紧张。以致受他叩拜之人少不得会折福折寿之类的“小事”,理所应当被他抛诸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查,莫临渊、何欢、江勇等首恶附逆属实、大逆不道,判秋后斩首,家眷及余下从犯等免死流放北境为奴。即日起由朝廷选派德高望重者协江左盟原有长□□理盟中大小事务,辖下分舵设督管之职,人选由吏部指派。撤梅东冥江左盟宗主尊位,以督掌不利之责鞭十流三千。”
帮中涉逆帮众和匪首家眷得以免死流放的确已是大梁陛下宽仁大度的写照。安插朝廷官吏共掌江左盟则等于摆明了将之变为朝廷鹰犬,从此再没了置身事外独领江湖的可能,无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不情愿也只得接受。至于他……倘若鞭十流三千能换来今后的自由身,未尝不是笔合算的买卖。
梅东冥心怀“感激”正待叩拜谢恩,诵读诏书的蔡尚书却微微一晒,果断将其拦阻。
“本官尚未颁诏完毕,不急谢恩。”
这下轮到梅东冥苦笑不止,朝臣们议论纷纷了。
在他们看来,附逆造反乃是死罪,派兵剿灭了江左盟都不为过,陛下这般处置已然仁慈至极,梅东冥出首逆犯乃是理所应当,难不成还要奖赏他不成。
只听蔡老尚书清咳了两声,接着朗声诵道,“朕顾念梅东冥乃赤焰林氏血脉、林殊之子,不忍其流落江湖,特赦其应受之刑罚,允其认祖归宗,赐名林洵,发还赤焰帅府旧居。赤焰林氏忠君报国实乃大梁国栋、人臣楷模,朕怜林氏功勋卓著、功在社稷,林洵年幼失怙、无所依靠,特追封林殊赤焰侯爵,林殊既亡,由其子林洵承袭,一应封赏,随颁后诏。钦此。”
他,这是该谢恩吗?尽管饶过他的性命,放过了江左盟无辜的帮众,作为代价,萧景琰到底牢牢地将他禁锢在了金陵城里。
心跳,为之一顿,面孔下青石板铺就光可鉴人的地砖清晰地照出了他瞬间凝滞的神情。
只要伏地、叩拜、谢恩,从此在大梁人的眼里,他就是忘恩负义为人不齿,贪图荣华富贵的林氏子。林洵是什么东西,他是东冥,“撰余辔兮高驰翔,杳冥冥兮以东行”的东冥,心底不知名处的巨兽叫嚣着拒绝接纳新的“名字”,拒绝他就此江湖除名的命运。
“赤焰侯还不叩谢陛下恩典!”
在群臣看来,如此处置江左盟非但宽宏大量,于梅东冥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