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少师不予理会乃是不在意,原来这些人都猜错了。
“既有客来,便有劳先生接待。天色将晚,不必送我了。”
在南楚江陵地界上,梅东冥一句话打发不掉的人屈指可数,老祭司投身神殿前名望虽高,依然不敢妄想借着与少师的一点微末私交当众挑战少师的威严,哪怕只是信口道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无论来者何人候了多久,少师说不见,就是不见。
“恭送少师。”
老祭司当即领着门下祭司知客齐齐拜倒,如迎其归来时一般无二的恭敬。
等在山门外的仆从二人亲眼得见神殿中人对梅东冥敬若神明的态度,不用猜就知道这些时辰是白白消磨了——梅东冥不愿意做的事,没人能勉强。
“侯爷,这可……”
身边自小跟着的老仆多少年没遇上过给自家侯爷吃闭门羹的人了,大梁不信神神叨叨的玩意儿,在他看来,赤焰侯家教堪忧,怎可如此怠慢长者。
识时务者为俊杰,尤其身处别人的地盘上,而这个别人正是看自己特别不顺眼的关头,更加冒犯不得。
一手按下失言的老仆,等候的二人中为尊者只得不顾身份高声喊道,“梅少师,故人有要事相求,敢请一见!”
已驶入山门内的少师车驾不见迟缓,车中不疾不徐传来梅东冥冷若寒泉的回应。
“本座高攀不起梁朝的故交。”
大梁能令梅东冥动容的人实在不多,眼见他不予理睬,急中生智之下来人灵光闪过一声高呼。
“云姑娘的生死少师也全不在意么!”
车队粼粼远去,少师车驾中再难闻只字片语。不知不觉间冷汗淋漓的萧梁来客长舒口气,扶着老仆的手抻了抻腿,迎向面带愠色的老祭司。
“多谢樊兄玉成,老夫感激不尽。”
“谢就不必了,看在你我相识一场提一句而已。”
年轻时寄情山水无意仕途的樊大才子与风流倜傥玩世不恭的言世子曾结伴同游过,当然其中少不了天泉山庄的萧公子,相识于江湖又相忘于江湖,几十年不见都已是头发花白年华不在,寒暄过几句,樊老头倒不失往日豪爽,答应替言侯爷引见少师。
只不过甫一照面少师就没给个好脸色,显见已有嫌隙在先,这不是摆明挖了坑给自己跳么。
老祭司无端端又惹了少师不愉,怎么不窝火。
“少师于我大楚而言身份贵重非常,他若不喜之人就是大楚之敌。侯爷还是谨言慎行、善自珍重为上。”
越上年纪人越孩子气,此番得罪旧友不浅,保不齐今日过后这朋友就做不成了。饶是兴国侯自复有才,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辩解如何化解友人的怒气。
放开老仆的搀扶,兴国侯当即整肃衣袍,朝着老祭司深深地躬身作了一揖,可谓诚挚已极,任谁也挑不出错处。不过诚不诚意在他,老祭司接不接受就另当别论了,照老先生吹胡子瞪眼的劲头来看,一时半会儿过不去这道坎了。
“兴国侯的礼老头子受不起。天快黑了,你一梁国使臣还在外面乱逛怕不合适,回去吧。”
“今日之事总是老夫的不是,樊兄,唉,多言无益,今后樊兄但有所需,老夫义不容辞。”
“谁要你义不容辞了,赶紧走,恕不远送。”
既被人下了逐客令,此番造访已然尽人事,至于后事如何还需听天命,强留无益徒增厌烦而已,不如干脆些告辞,彼此留些面子情。
“今日冒昧叨扰,改日必登门致歉。”
老祭司却不受他的礼,径自负手往山门内而去。
并非老祭司性子傲慢狷狂,他自有他的苦衷,言豫津利用过往的一段友情为萧梁成事,无疑将他置于尴尬的位置上,一个处置不当,恐遗患无穷。
尽了礼数的兴国侯随后登车回返驿馆,他今朝早了梅东冥一步进了城,打听到少师也是今日回返神殿的消息后便亲往等候,上了年纪的人折腾大半日,实在力有不逮了。
听说每个话本里起码会出现三次以上夜半密会的戏码,本篇也难以免俗地利用了数次黄金密谋时段。然而,请看官们相信,这回我们的梅少师真不是心怀叵测的阴谋家。
事实上,坐车一路晃悠着上山的途中,梅少师心里头飞来荡去的就是言豫津那句喊话。
小云姑娘,唉,小云大夫。
青冥关内,冒着罪犯欺君的危险回护他的小女子,咬着后槽牙“逼”他写下婚书的小女子,他名义上的未婚妻。本意或许当真只为维护,使其不至于因己而蒙难,现在想想,有别于寻常脂粉甜腻气味儿,挨到近处扑鼻而来尽是药香的布衣女子似乎更合心意。
唉,异想天开了。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结为连理谈何容易。
“哼。”
一个公主而已,嫁便嫁了,他再瞧不惯萧梁上下总不至于为难个女子。言豫津既有求于他,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