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老师差不多到中午了才回来。
姜颂巴巴地等了三个小时。可她迟到在先,也不敢说什么。
反而因为理亏,在宁老师面前表现得格外乖巧。
宁老师去市场买菜是假,因为姜颂首次上课迟到,故意寻了理由给她来个下马威是真。
她回来后,姜颂左一个老师又一个老师,鞍前马后又是端茶又是讲段子的。就是再有气,也消了。
“下不为例。再迟到,就别来了。”宁老师最后板着脸说。
她六十多岁,在北城音乐学院执教超三十年,培养出无数音乐人。
她自己也是乐坛常青树,以一把冲破人天灵盖的铁肺嗓音著称,多次受邀参加过各种大型晚会。
她祖籍苏城,不到一米六的个子,瘦瘦小小,平时喜欢穿旗袍,说话声音也温温柔柔的,可严师气场不由任何人在她面前造次。
姜颂在她面前站定,两手交错垂在身前,漂亮的小脸也微微垂下。
她郑重地点头,“我记住了。您别生气,气坏了嗓子参加不了今年的春晚,那我就是全国人民的罪人了。”
宁老师瞥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
“油嘴滑舌。”
言罢,宁老师又说:“中午留下来吃饭,小也送来那么多鱼,怎么做都好吃。”
“谢谢宁老师。我去厨房帮忙。”姜颂抢着说。
宁老师问:“你会做饭?”
姜颂:“……不会。”
宁老师微微一笑,“那就让小柳做吧。”
宁老师回房间换衣服,上楼时小声自言自语,“小也会做鱼,可惜今天回去那么早……”
柳姐从白色塑料筐里挑了三条鲫鱼、两条白鱼,分别做成红烧和清蒸。另又做了一道苏城名菜白什盘,和一碟炒鸡毛菜。
姜颂在外餐桌礼仪满分,一手捧碗,一手执箸,细嚼慢咽。
她夹了一箸白鱼,入口即化,清香嫩滑,她不由得惊喜。
“和以前吃的白鱼不太一样。”
“野生的,市场上那些人工养殖的自然比不上。”宁老师说。
“噢。”姜颂又夹了几箸,大大满足了口腹之欲。
她天真道:“他钓鱼技术真好,我爸有时也会和伯伯们包船夜钓,但大多时候连条鱼苗都见不着。”
宁老师笑笑,没说话。
她放下筷子,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
过了会,才似有惋惜地说:“小也是个好苗子,就是……”
话没说完,淡淡摇了摇头。
姜颂没明白,好奇心被勾起,饭后勤快地帮柳姐收拾碗筷,借机去套林也的信息。
柳姐哪儿能让姜颂这位千金小姐干活,忙忙地将她推到一边。
姜颂只好站在她身旁,接过她洗好的碗,用厨房纸擦干。
“所以林也也是宁老师的学生?”
“算是吧。”
“他在哪个学校?也是明年开春艺考?”
“他前年考上了北城大学,好像是……”柳姐文化水平有限,想了好一会才不确定地说,“好像是学金融的。”
姜颂吃惊,“他是北城大学金融系的?!”
北城大学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校,金融系亦声名在外,每年只招五十余名新生,高考成绩若不是全省拔尖,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她想到自己那堪堪过线的文化课分数,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可是宁老师是教声乐的,林也学金融的怎么会……”
“小也有天赋,好像是参加比赛时被宁老师发现的,具体经过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
姜颂若有所思。
宁老师眼光极其挑剔,执教三十多年,真正收入门中的弟子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她这回能上门求学,也是因为母亲和宁老师多年的私交。
她很难想象,林也到底有什么天赋,只是因为参加一次比赛就被宁老师相中。
关键他还是学金融的——音乐只是业余兴趣。
下午,宁老师有午睡的习惯,姜颂便早早告辞。
回去的路上,白色阿尔法畅通无阻地驶出老城区,穿过金鸡湖大桥,往湖西的富人区别墅进发。
外面日头正毒,建筑物和行道树经由炽烈的阳光一晒,整个世界都显得蔫答答的。
姜颂靠在后座椅背上,车内空调适宜,面前小桌板上还有几瓶刚从车载冰箱里拿出来的鲜榨果汁。
她在手机搜索引擎输入“林也”两个字,出来一堆同名同姓的人物介绍,但就是没有她要找的那个少年。
姜颂撇嘴,转而切换到微信。
聊天页面最上方那个就是她早上刚加的好友,简简单单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