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看到他那黢黑的眼珠,如野兽一般凶猛,脏兮兮的头发和胡子让人看不出他的年纪,破旧褴褛的衣衫下的手臂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
此刻的沈兰,很想用一种野兽来比喻他,但是她又觉得,她所认知中的野兽,都不如这个男人凶猛。
他吃了两口雪,在雪地里坐了下来,目光落到沈兰的身上。
他看出来,这一行人,以沈兰为首。
“有吃的吗?”他的声音沙哑,像是破落的风箱,呕哑糟咂。
沈兰让承渊拿了一份干粮给他。
男人接过去,毫无形象的大口吃了起来,好像几天几夜没有吃东西似的。
沈兰耐心地等他吃完,才问道:“你是什么人?”
男人把唇上的残渣舔干净,黝黑的眸子打量起沈兰,“你们又是什么人?你们不像是渊毒人,更不像西羌人。”
“我们是燕国人,到西羌王城来投奔亲戚。”沈兰道。
男人眸子骤然一亮,“你们要去王城?”
“是的。”
“我是西羌卡札部落的二王子萨勒,你们把我送到王城,本王子会重赏你们!”男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威严起来,那是一种久居高位才能养成的气质。
沈兰诧异,自己只是在雪地里捡了一个人,竟然就遇到了西羌四大部族之一的卡札部落的王子。
不过,想到那从天而落的炽红星星,眼前男人的身份,好似也没有那么金贵了。
沈兰答应了他的条件,能和西羌部落的王子搭上关系,对她来说,只有好处。
是夜,萨勒和伽什和尚住了一个帐篷,次日,他不肯和伽什一同骑马,非要挤到沈兰的马车里来。
这样的要求,在燕国自然是不识礼数,但是现在在西羌,事急从权,沈兰让他上了马车。
男人毫不客气地挤上来,马车虽然还算宽敞,但加上一个高大的男人,便显得逼仄起来。
而且,这个男人不知多久没有清洗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你那把短剑借我用一下?”萨勒看到了沈兰随身的金虹剑。
沈兰犹疑了下,但还是将剑递给了他。
萨勒“唰”的一下拔出金虹剑,锋利的剑身泛着金光,他下意识的喝了一声,“豁,好剑!”
他用这把剑,把自己脏乱的头发和胡须修整干净,渐渐的,沈兰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他的脸型方正硬朗,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黢黑黝亮的眼睛透着一股高原雪狼的坚韧与倔强,他像草原上高高盘旋的苍鹰,是天地间天然的上位者,孤傲而苍凉。
“你真的是王子?”沈兰狐疑地道。
萨勒用自己的破烂衣裳把剑身擦干净,回剑入鞘,还给沈兰,“是的,难道不像吗?”
“不,我只是觉得,相比于部落的王子,你更像是一位王。”沈兰顺着自己的想法说道。
“是吗?”萨勒高兴得哈哈一笑,“不过可惜,我只是一位王子。”
沈兰收回金虹剑,小心翼翼的又放回了自己的身旁。
“姑娘你是燕国的什么人呢?”萨勒问道。
沈兰道:“我只是燕国一个普通的民女。”
“是吗?可我觉得不像。”萨勒那如鹰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沈兰,“我觉得你像是一位公主。”
沈兰反应过来,萨勒是把她刚才的话返回过来,她认真地看着这个男人,道:“我真的只是一个民女。”
萨勒轻笑了一声,“我听说,你们燕国的公主在和北羌的王子打仗?”
“是的。”沈兰回答。
萨勒靠在马车的车壁,哼了声,“这世道真是怪了,男人想要和平,女人却要打仗。”
这话让沈兰很不舒服,她淡淡地道:“一个男人代表不了全部的男人,一个女人也代表不了全部的女人。战争与和平,是局势,是利益,是国家关系,并不是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女人的好恶。”
萨勒惊诧地抬眸,看向沈兰。
他没想到,沈兰一个女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马车一路从萨尔高原穿行,期间路过了好几个城镇,他们都没有半点停留。
萨勒好奇地道:“你们不进城补给吗?”
“听说西羌各城都在抓壮丁,我们不进城,是为了避免麻烦。”沈兰解释道。
“哦,挺好。”萨勒透过车窗往外看,脸上闪过一抹落寞。
沈兰看着他的神情,心里一动,“萨勒王子,我以前听人说过,羌国还未分裂之时,是个极其强大繁盛的国家,那个时候,西羌部族的人生活在陇海一带,自由自在,西塔沙部落亦是羌国最强盛的一族。为什么,西羌人不选择归乡呢?”
萨勒霎时握紧了拳头,眸色幽冷,“西羌人无时无刻都想归乡,但这种事,不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