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慎和高小怜消失在视线之中,周子舒才松开按着温客行的手,温客行马上向颜姝发难:“颜姑娘方才为何向着那赵敬说话?龙孝的话可是我和阿絮亲耳所听亲眼所见的,我们还向龙雀前辈问明了当年的事情,这一切怎会有假?”
“这还看不出来吗?很明显人家是不信任你呗。”叶白衣在一旁凉凉地插嘴,“你以为自己找到了个盟友,实际上人家把你当犯人审。傻眼了吧,小蠢货。”
叶白衣明显也对方才颜姝的话耿耿于怀,因此故意言语挑唆。温客行虽然也同叶白衣合不来,但他此时对颜姝的不满更甚,所以遂了叶白衣的意,只盯着颜姝要说法。
岂料颜姝根本不慌不忙,连那个笑模样都没变:“长明剑仙可莫要在这里挑拨离间,就算我不信任温客行,我也不会不信任周子舒。甚至于作为亲人朋友,我还会偏心于他们。”
温客行不解:“那你为何……”
“问题也正在于此。”颜姝打断他,“查案断案者,不可先入为主,不可偏听偏信,一切须凭事实说话,否则所谓的法度和公正便会沦为笑话。”
颜姝虽然是笑着的,语气也并不重,但她身上的气势却不容忽视。此时的颜姝从容自信又运筹帷幄,威严果决且不容置疑,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虽不高高在上,却又有极强的压迫感,让人仅是对上她就难以反对从她口中说出的话。
先前这副姿态只是对着沈慎和高小怜,其他人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这时颜姝又如此面对温客行,便令温客行也被她的气势所摄,只得听她继续道:“偏心于亲近之人实乃人之常情,但执掌法度的人却万不能因此而影响到判决的公正性,这也就是为什么若涉案之人是身边的亲友,查案官员需要避嫌。”
“尽管我作为你的盟友,内心完全相信你,但方才我与他们二人说话,是代表官府出面请他们协助查案。因此,我必须保持官府立场的公正严明,对于所有尚未定罪的涉案之人当一视同仁,对于未经深入调查、证据未经梳理证实、未经审判的事情,不可妄下定论。”
“我解释完了,现在你还有什么疑惑或者不满的地方吗?”
虽是解释,但颜姝这副理又直气又壮的模样,倒像是在兴师问罪。温客行被她噎得无话可说了,只能撇撇嘴:“行吧,是我误会了。”
颜姝又转向叶白衣:“其实我内心对长明剑仙是非常敬重的,我也非常相信您的人品,只是方才碍于形势,不得不在言语上对您多有得罪,您应该不会记恨于我吧?”
叶白衣与颜姝对视几息,突然笑出声来:“你这个小丫头倒是很有意思,比秦淮章徒弟和那个小蠢货有意思多了。”
“过奖。”颜姝朝他微微颔首,待转回头时,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褪去,又变回了平常那副悠闲散漫的样子,甚至还轻轻舒了口气。
到这时候,一直旁观不语的景北渊和大巫才有了动作。景北渊一边笑着赞叹一边鼓掌,大巫则感慨道:“公主殿下风采不减当年啊。”
周子舒也附和道:“确实。”
唯有温客行满头雾水:“什么意思?”
“不会吧,某些人不会真的以为我的‘从龙之功’只是在皇帝继位的时候站了个队这么简单的吧?”颜姝笑得狡黠又得意,完全像个被夸奖后掩藏不住骄傲的小孩子。
最后还是周子舒给他解惑:“姝儿当年可是十五六岁便能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舌战群儒了。”周子舒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说:“老温,你可得多跟我们公主殿下学着点,不要一见到仇人就呲牙咧嘴地往前扑,省得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温客行也不是傻子,周子舒略一提醒,他自然也反应过来刚才颜姝是利用了他对沈慎不善的态度。
其实只是个颇为简单常用的收买人心的小手段罢了,俗称“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又叫“欲扬先抑”。温客行先劈头盖脸将沈慎一顿嘲讽,沈慎骤然得知各种真相后心绪混乱,颜姝再恩威并施,提出一个解决问题的方向,沈慎自然就会选择完全听从颜姝的安排。
周子舒行走江湖时并不喜欢带太多人,这次前来岳阳,他将颜姝留在四季山庄的人尽数带了过来,自己的手下反而没带,连张成岭和韩英都被他留在了四季山庄,因此这小院内外的守卫大半是颜姝的人。再加上她旁边坐着的蝎王,若非颜姝有意要沈慎情绪波动,纵容了事态发展,光凭沈慎胆敢在她面前拍桌子这一点,他早就被人给擒住问罪了。
温客行三两下就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目露谴责地看向颜姝。
“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一见到沈慎就迫不及待地冲上去找茬的,我只是顺势而为,对吧?”这最后一句话颜姝对蝎王说的,蝎王自然点头赞同她,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温客行顿感一阵牙酸。
叶白衣比他更牙酸,张口就是煞风景的话:“小丫头人还行,怎么眼光比秦淮章那个蠢徒弟还差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