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女人的想法,谁也不言明,日子照样过着,直到本就分裂的辽月再度生乱,燕珩调回雅陵江畔与铁豹骑对峙的兵马,以拉枯折朽之势攻向扎罕。
上月的某个清晨,阿赫图和女奴鬼混完回帐,发现多伦用一条白丝巾吊死在了床头。据说,丝巾是那个男人很久以前送的,应该只是礼节性的回礼,花纹常见,料子也算不得十分珍贵,或许那个男人已经不记得了吧......
阿赫图自认为没把多伦放在眼里过,他也不是迁怒女人的废物,根本没想过要处置她,直到现在也难以理解她的决绝。
食腐的秃鹫盘旋在峡谷上空,鸣声凄厉异常,宽大的黑翼几欲遮天蔽日。寒冬中食物难觅,它们怀揣着满腹的饥饿,对即将到来的人/肉盛宴期待万分。
血腥味愈来愈浓,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但为什么在这样的关头,他会想起那个死掉的女人?
“辽人都是疯子啊......”阿赫图低低地重复。
燕珩收敛了笑,嗓音沉沉地问:“你后悔吗?”
“后悔?”
失去双臂的男人迎着风雪放声狂笑,“困杀狼王枭其首级,甚至能把狼群剿灭殆尽,这是何等难得的机会?成了又是何等的功勋?是你,你也会毁盟反水!”
燕珩喟道:“你说的对,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干。”
“但我要纠正一点。”燕珩取弓搭箭,缓缓道:“纵使尔等未曾毁约,迟早有一天,燕云铁骑还是会踏破阁下的金帐。”
说得何其理所当然?
阿赫图抬起爬满血丝的双目,直视闪着寒芒的箭头,须臾,嘶声嘲道:“狼子野心,岂有穷尽之时?”
尖锐的啸声撕裂了空气,陨铁长箭洞穿头颅的前一瞬,阿赫图清楚的听到了一句低沉的呢喃——“谁知道呢......”
*
南玛草原上的冰雪逐渐消融后,顶冰花率先抽出了新芽,花柄破土挺出,嫩绿托着鹅黄与洁白,盛开于万物复苏的前夕。
演武台旁的白石圆凳上,天青色貂裘的女人正自逗着蜷卧在膝上的狸猫,见它毛绒绒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心觉乖巧,唇角微微上扬了起来,手指挠着软乎乎的皮毛,颇为乐在其中。
铁豹骑、铁浮屠的兵将全部被贺景恒拉去操练,安宁保留了下来。
对桌的木由手捧瓷碗,瞟一眼敦实的狸猫,侧过身坐正,没话找话:“嫂嫂,这胖猫从哪里来的?”
江昭宁想了想,诚实道:“天上掉下来的,我把它从树丛里捡了回来。”
捡回来的时候脏兮兮的,提着两只短爪子立在角落里,像是狸猫中的乞丐。她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浑身没一点力气,还是林小婉替胖狸洗的澡。
木由腹诽:“蛮幽默的。”
她还是那么爱捡东西回家。
“嫂嫂,当年之事一直没来得及当面感谢,您的恩情,臣弟必定铭记在心。”木由低下头,恳切地表达着感谢。
江昭宁面上带着一抹浅笑:“大难不死,实乃有后福之人,以后好好做事,别辜负殿下对你的期望。”
“您尽管放心。”木由恭谨地应承。
思忖了半响,又道:“嫂嫂,有件事我哥不准大家说,但我认为应该给你解释一下。”
狸猫两只花色的圆耳朵动了动。
江昭宁抬眼看向小伙:“什么?”
“就是......去年我哥没有去梁国接你,绝不是不看重,是因为他手骨裂了,肋骨也断了几根,大夫不准他骑马。”
江昭宁沉默下去了好一会儿,然后问:“该不会是在乌孙的时候......受的伤吧?”
木由眼神似有些无奈,“猜对了。燕珩的伤在明面上,我哥的伤是装得让人看不出来,他又特别好强,半点儿不准别人提。”
江昭宁感觉太阳穴抽了一下,只道:“好的,我知道了。”
伸手想拿块山药白玉糕,掰碎喂给胖狸吃,忽然想起它在减肥,趁小家伙不注意,把盘子推远了些。
“燕珩把兵力全部调回了北方,金勒最后一道保护墙也没有了,现在的打算是,乌孙的事情解决后,就向北推至王都。”木由正色道。
江昭宁揉着狸猫肚子上的软肉,温声说:“战场是男人的事,我插不上手,你们商量就好。”
木由并不这样认为,听哈扎勒讲,小王妃提着乌孙王首级都不带一点儿怕的......心念一转,试探问:“燕珩多年来对宝岱拥护非常,燕云铁骑突然撤兵与其划清界限,嫂嫂可有头绪?”
江昭宁乜向他,眼里再无笑意,“我听说,是卓尔泰发了癫病,在秋猎时把奴隶作为猎物虐杀......燕珩心底有建好的底线和标准,一旦僭越,必不会再留情面。”
此番话已然是定了性,木由向来会看人脸色,立马道歉:“是臣弟僭越了。”
转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