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条贱命,诸方世族大家亦是感恩不尽。”
贺景恒冷冷地哂笑,“你的这番发言,让朕联想到了池塘里的烂泥,越抹越黑。”
老丞相的背脊弯得更深,“臣惶恐。”
江昭宁隔着屏风开口:“此前的纠葛,陛下自会遣人调查分明。本宫只有一点要问,是谁给你们提供的暗器?”
伏跪的吴越丞相微微抬脸,实诚道:“无人提供......蜂巢针乃是云氏的传家兵器,世上仅有一件。是大......伪王强行讨要,才会......”
“云氏?”
江昭宁眉心蹙起,“难道是夏朝的百年望族,曦月阁主云琅的后人?”
“正是!”
吴越丞相终于将话引至正轨,两手按地,磕了三个响头,“实不相瞒,罪臣有天大的发现,不得不禀报陛下。”
贺景恒眉峰狠狠一蹙,预感绝无好事,“讲。”
只见老人抵抗着身体的战栗,摸出了一个贝壳形状的玉坠,金丝如海草一般缠绕,玉石青翠灵动,有如明媚的碧潭,澄明剔透,近乎水晶,乃是上上品的顶级翡翠。
贺景恒的目光陡然一凝,“你怎会持有此物?!”
此乃逆风翻盘的关键时刻,汗水已经浸透了丞相的礼服,他揩去额头细细密密的冷汗,竭力压下内心的恐惧,埋脸道:“请陛下屏退无关人等。”
殿中仅余三人,死寂般的阒然中,老人强顶威压,枯枝似的手指提起玉坠,叙述道:“这串翡翠吊坠是云氏少主的遗物,听说原本是一对,另一只,应该在......”
他瞟了上首的青年一眼,欲言又止。
贺景恒的脑子嗡嗡直响,仿佛有一万只虫子在叫,“你什么意思?”
吴越丞相以头重重磕地,“陛下,罪臣有九成的把握,您实为云氏的后人......”
“吴越大概是您的故国啊!还望陛下手下留情!”
贺景恒脑仁猛地一抽,半响堪堪回神,回味其语,几乎要喷出一口老血。
如果他真的有云氏血脉,这么说起来,“自家”的暗器差点儿刺死他,他也差点儿灭了自己的满门!
贺景恒强自镇静下来,森然道:“仅凭一个玉坠,便敢口出狂言,朕看你是真的活够了,三族的性命也不管了。”
老丞相缓缓仰起双目,望定青年道:“大周最尊贵的天子啊,罪臣方才所言绝无半点虚假,倘若您不信,可以去找您的师父天罗刀客,面对面地进行对峙。”
贺景恒的指尖一颤。
说到这份儿上,真相便八九不离十了......
江昭宁再顾不得其他,从屏风后快步绕出。
她望向以肘支撑椅背的贺景恒,观其神态,便知晓他受到了天大的冲击,一挥衣袖,对吴越丞相厉声道:“滚出去!”
老者却是如释重负,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贺景恒再也支撑不住,沿着龙椅滑坐到了地上,喃喃地说:“原来一直以来,鸠占鹊巢的人,是我......”
江昭宁抿了抿唇,身体前倾,轻柔地环抱住了他,“我不在乎景恒是谁的孩子,我爱的,从来都是你这个人,无关其他。”
贺景恒的泪水夺眶而出,在女人的云锦鹤袍上晕开团团水渍。
他伸臂抱紧了怀中的温软,仿佛溺水之人死死抓着救命稻草,“宁儿,我该怎么办?......”
江昭宁语气冷静,抚顺着青年的后背,“景恒,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你的皇位不是谁传给你的,而是自己在马背上打下来的。因此,无论你是谁的儿子,你都是大周的建国者,是说一不二的天子,明白了吗?”
贺景恒哽咽,“嗯......”
江昭宁低声说:“若是......心有愧疚,那便对木由格外宽厚些,赐予封地爵位,也算是保全了老亲王的血脉。”
贺景恒浮出一个苦笑,“亡羊补牢?”
江昭宁逸出一声极轻的喟叹,“还能如何?本就不是你的错啊......”
贺景恒自嘲地笑了一声,涩然道:“小时候,无论父......犯下了怎样的荒唐事,我娘都不会动气,现在我总算知道是为什么了。”
两只柔若无骨的手捧起了他的脸,替他抹去了盈出的泪水,极是温柔,“我和孩子会陪着景恒的。”
贺景恒的胸口剧烈地动了一下,一颗心竟然奇异地稳住了,然后又担心磕碰到她的腹部,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吸着鼻子说:“你能不能多安慰我两句?”
江昭宁亲了一下青年的唇角,思忖了片刻,浅笑嫣然地说:“别伤心了,反正你一定是娘亲生的,所以你的爷爷和表哥也是亲的。”
贺景恒一愣,霎时破涕为笑:“你的想法好独特呀。”
江昭宁歪头一笑,“你不早就知道了吗?”
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