忡忡,走在回宣政殿的路上,愁眉紧锁,裙角忽然扯了一下,她回头看去,发现君佑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鲜红石榴裙的一角正踩在君佑乌黑的皮靴下,他垂着眼睛,睥睨武雉,眼神似乎在问,为什么没看到自己。
武雉迅速屈膝向君佑行礼,“陛下。”
君佑抬开靴子,扫了一眼武雉,大步走回遣云殿,武雉提起裙子追了上去,“陛下。”内侍宫人举着帝王依仗跟在远处。
刚进殿,便有女官奉上一盏凉好的茶水,君佑和朝臣说了一上午话,现在口渴得很,接过便咕嘟嘟饮下,他喝完放杯子的时候顺便看了眼奉茶的女官,“睿云,你这茶跟昨天的味道不一样了。”
那位被唤作睿云的女官解释道:“陛下,这是新茶。”
君佑没说话,转入屏风之后,准备更衣,武雉觉察有异,走到睿云身边,拿起刚才君佑喝过的茶杯,端起凑在鼻尖轻轻闻了一下。茶汤之中,隐隐一股霉味。
霉味很轻,不仔细辨认根本闻不出来,而且这茶并不是供奉帝后专用的贡茶,十二种贡茶武雉都见过,不是其中任何一种。昨天的茶武雉喝过,是君山银针,也没有霉味。
武雉将睿云拉到一边,“这茶谁给你的?”
睿云知道是茶出了问题,“带我去的宫人忽然内急,给我指了位置,我自己取的.......”
武雉看了一眼已经更换好衣物,准备用膳的君佑,“你现在派人去尚膳局重新取。”武雉切了些瓜果,放到君佑手边,很显然君佑喝了那带有霉味的茶,心情不好,对摆在眼前的瓜果置之不理。
“陛下吃葡萄吗?”武雉温声哄道。
君佑不理她。
“陛下要吃橘子吗?”武雉继续道。
君佑本还是不想理武雉,但奈何口渴,“吃。”
武雉剥开橘子,正认真清理外面那层白色的经络,君佑伸手一把夺过武雉手中的橘子,分成两半,一半直接塞入口中,另一半递给武雉,武雉伸手,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褪色,变成淡淡的肉粉,经由橘子皮一染,橘黄中透着黑。
君佑扫了一眼,开口道:“剥点葡萄吧。”
瓜果解渴,君佑用过水果,微蹙的眉头却一直没有舒展,他漆黑的眼中眸光闪烁,似乎在想着什么,眼神逐渐也凌厉起来。就在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内侍从殿外走了进来。
武雉一眼便看到了他身后小内侍捧着的那件红色上领袍服,正是君佑早上穿的那一件,武雉凤眸微眯,冷眼瞧着眼前这人。她认得他,殿中省少监李桧,李然的干爹。
大行皇帝在时,这位李少监是内侍省的少监,四品上,侍奉在宣室宫中。君佑登基之初,宫中事务并不清楚,在剪除镇国女王党羽后,仍然对大行皇帝身边的宦官加以重用。
李桧因此升迁为殿中省少监,殿中省与内侍省虽无隶属关系,但殿中省少监侍奉于皇帝身侧,外臣觐见,传达诏命,职权不仅限于宫内,应为诸宦官之首。
按品秩李桧是自己的上官,但君佑在场,武雉仅仅颔首向他行礼。
“陛下,奴婢听闻尚衣局送给陛下的衣服出了纰漏,是奴婢失职,特来向陛下请罪。”李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诚惶诚恐的向君佑扣头。君佑的目光落在小内侍举过头顶的红色袍服,斜眸看向武雉。
君佑收回凭在桌上的手臂,在凳子上坐正,“发生什么了?”
李桧再三叩首,“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管教好下属,今日尚衣局奉御王婉整肃司内,奴婢才知道此事,竟然有人将损坏的袍服进献御前,出了如此纰漏,奴婢死罪。”
早上的事只是件小事,武雉帮王婉遮掩过去,她回去整顿司内,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但李桧这一请罪,武雉为王婉遮盖这件事就暴露在君佑眼前。
君佑沉思片刻,“不是你的错,出去吧。”
李桧满脸是泪,仿佛为自己的失职痛心疾首,“谢陛下天恩,奴婢日后一定肝脑涂地,侍奉陛下。”
待李桧离开殿中,武雉膝盖一曲跪在君佑面前,君佑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怎么,现在就学会蒙蔽朕了?”武雉低头,“臣不敢。”君佑冷笑声,“不敢?你这都做出来了,还跟朕说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