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样一小碟,装在提盒分格里,琳琅满目,纪嫣眼睛都看花了,咽了口唾沫:“这些……都是给我们的?”
这瞧着比那日明珠姐姐生日宴上的样数还多,还别致呢!
纪潇点头:“当然。”
纪嫣甜甜喊:“谢谢大姐姐!”
另三人:“……”
她也不客气,拣出一颗金黄的爆米花塞进嘴里,甜脆浓郁的奶香味漫开,纪嫣两眼快迸出金花,拣出一颗给纪宁尝。
纪宁偏开脸不理,给纪楠,纪楠接是接了,眼神复杂捏在手里没吃,给柳氏,柳氏自然瞧也不瞧一眼。
纪楠打量着爆米花,犹豫了会儿,试着问:“大姐姐方才说,这是你自家所做?”
这话一出,几人都醒过神来,纪嫣差点被爆米花呛住,缓过来睁大了眼:“你是说,永州那食铺是大姐姐开的?叫什么……什么食铺来着……”
纪潇道:“纪家食铺。”
纪嫣想起来:“对!是叫‘纪家食铺’。”
这个“纪”字,算是板上钉钉了,就是唬人也没这么巧的。
“……”一时鸦雀无声,连柳氏都变了脸色。
她听说过这纪家食铺,据说是近半年来永州新兴的一家小食铺,规模不大,却甚为红火,背后有官府大力支持,连她们这远在宁州足不出户的深闺妇人都听说过。
这家食铺最有名儿的,便是可以千里配送,运送费还不高,据说背后有专门的镖师和货船运输,因而在周边州县相当红火。许多人办家宴,都以有这家的吃食为荣,柳氏在牌桌上没少听那些贵妇人显摆。
柳氏看纪潇的眼神变了,从往日的全然无所顾忌,到初有几分忌惮,再到如今震惊浮出几分诧异困惑。
不仅是性格,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变了。
一个琴棋书画里泡大的千金小姐,比白兔还柔弱温驯。她哪里来这般精妙厨艺,这般生意场上纵横捭阖的能力与手腕?
柳氏感到一丝没来由的恐惧,她竟觉得眼前这皮囊里并非他们家那软弱可欺的嫡小姐,像住进了另一个幽鬼。
纪潇与她目光相接,柳氏心虚挪开眼,气势弱了下去。
纪潇似是察觉她在想什么:“这还要多谢姨娘这些年的历练,我闲来无事,在纪家厨房里研制些小玩意儿,机缘巧合,才有今日。”
柳氏心道,真是如此?
她安慰自己,也只能是如此。若世上真有鬼神,她如此求神拜佛,怎么牌局上还输得一塌糊涂。
一个人哪里能轻易改变,如此看来,这小孤女把心机手腕藏得颇深,这些年竟无人觉察,真是小瞧她了。
纪楠脸色也不好看:“大姐姐有如此本事,是纪家之幸。姐姐此番回来,难不成是专程来奚落我们?”
他们日子过成什么样,就差写在脸上了,纪楠觉得十分难堪。
纪潇道:“一来,我要拿回江家彩礼。二来,我乃纪家长女,这个家有我一份,我已派人去请纪家族老,见证分家。”
纪宁冲上来:“什么?你要彩礼就算了,你还要分家?!”
“小贱人,你想钱想疯了!”柳氏颤巍巍上前想拽她,被楼长明一把掀开:“老实点啊,别动手动脚的。”
“阿娘!”纪楠搀住柳氏,怒目与壮汉相视,触及他腰间佩剑,咽了口唾沫,生生咽回火气,“大姐姐打算如何分?”
纪潇:“纪家儿女四人,自要分得合理合情。不该我的,我分文不取;该我的,也一文不能少。”
几人僵持,纪宁眼前一黑,只觉天塌下来了。他们家如今这窘况,已是入不敷出,若再分家,别说风光嫁人,只怕要上街讨饭了。
纪潇话音一转:“不过那是最坏的打算。”
“我与弟妹们始终血脉相连,若弟妹们也与我一条心,这家自然不用分了。”
纪楠刚沉入谷底的心一轻,得喘一口气,“大姐姐说哪里的话,我们自然与大姐姐一条心。”
“大姐姐有何吩咐,不妨直说。”
纪潇对上他目光:“四弟是聪明人,聪明人不该为金银所苦。我来时途经书塾,已替你缴上束侑,纪家身为清流人户,长久拖欠到底难堪。”
纪楠一愣,脸上红白交错,竟是湿了眼底,“姐姐为何……”
纪潇走到他跟前,望进这双与她七分相像的眼睛:“我说过,爹爹不在了,四弟是家中唯一的男子,该是纪家的顶梁柱。”
“纪家落魄多年,变卖家产从京城迁出,也让人瞧够了笑话。今后是随我一道重振家风,四弟你安心念书,早日金榜题名、娶妻生子,我出嫁妆送二位妹妹风光大嫁,过上安稳日子,告慰爹爹在天之灵……”
“还是今日分家,我过我的,你们继续一步步被赌徒拖垮,直到散尽家财,悔之晚矣。”
纪潇言尽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