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吴荇开始是伤心的,但这种伤心好像也没持续多久,她与她的父亲没有多余的回忆来支撑她去想念他,没有记忆,哪里来的伤心。
再后来,吴荇改名叫了杨荇,她随母亲回了外祖父家。
外祖父年纪大了,见着杨荇也总是叹气,眉目间常有化不开的忧愁,杨荇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为何,但长大之后也知道,那是一个年老的父亲在担忧自己唯一的女儿。
外祖父死了,杨荇哭得很伤心,即使这位老人见着她总是叹气,但她感觉到了这位老人对她的不舍与眷恋,担心与期盼。
再后来,杨府的门外总是来了一个不认识的伯伯,长得比她父亲要好看一些,个子也高一些,身形要单薄一些。但她母亲总是对这位叔叔视而不见,她很好奇,有一天她就问母亲,“为什么不理门外面那个伯伯?”
小杨荇当时还不到桌子高,她母亲在作画,闻言停了手,将小杨荇抱起来。
“当年我还未嫁给你父亲的时候与小姐妹在京城中闲逛,偶然间遇上了一个青年,那青年饿得面色苍白,但身上的衣裳却是一尘不染,手里拿了几本书,在包子铺前犹豫不决。我便知道了这是进京赶考的清贫人家的孩子。我当时便赠了他一碗粥和一些包子。”杨夫人的声音很柔和,像一阵风似的,拂在面上。
“是那位伯伯吗?”
“是啊。”杨夫人点点头。
“那他是喜欢娘亲吗?”小杨荇很天真。
“我不知他是否喜欢我,我怕他将自己的婚姻当做报恩的筹码见我可怜来报答我,我还怕若是当年他真的心悦我,但我如今和当年已经不一样了,他喜欢的是当年的我。”
当年的小小少女已经变成了年轻的妇人,杨泞不愿意用那样一点小小的恩情困住别人,在屡次劝说无果后也只能放任他。
在听完母亲的故事后,偷偷看了很多天的小杨荇第一次走到了那个伯伯的面前。
“你是真心喜欢我娘亲的吗?”小杨荇很可爱,也很像她母亲,一瞬间眼前这个小女孩和当年那个小少女重叠了。
“是。”他听见他的声音,彼时的他还没有后来那么忙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已经渐渐入秋了,风有些凉,他的声音缓慢而坚定,又轻柔得和旁边落下的银杏叶一样。
小杨荇点点头,从此之后的每天小杨荇都会从府里偷偷跑出来和这个伯伯说话,说她的母亲,也说这个伯伯。
后来冬天到了,小杨荇感觉到母亲每天都会往府门外望,她告诉了那个伯伯,却没想到第二天那个伯伯没来了。她看见了母亲眼里来不及藏起的失落,我下次一定要揍他一顿。小杨荇心里想。
连着七天,那位伯伯都没来,她看见母亲眼里的光越来越黯淡。
记得那天晚上半夜突然落了雪,小杨荇被尿憋醒了,迷迷糊糊越过母亲想出去茅房。
打开门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或许小孩子总是有莫名其妙的胆量,小杨荇提着小灯笼走上前去。
“你怎么还没睡啊?”说出的话带着一股冷气,但小杨荇听出来了,是那位伯伯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里?”灯笼照在脸上,天明明是冷的,但杨荇却在许黎青脸上看到了春天侵入的暖意。
“我想找你母亲,但太晚了,但我实在等不及。”能在朝堂上翻动风云的嘴此刻却有些笨拙。
小杨荇没有叫醒母亲,许黎青说,他七天没来,这一晚的风雪就当他给杨泞的赔罪。
第二天杨泞醒来的时候已经有太阳了,守门的小厮来说许黎青又来了。
杨泞说不清楚那一刻的感受,像是沙漠里走了许久的人终于看到了绿洲,期盼着往前走着,又有些不敢置信,心脏狠狠跳着,仿佛要破膛而出。
“你,是要与我说什么吗?”杨泞的声音微微发抖,杨府本就偏僻,此刻门前只有他们两人,地上还有未曾融化的雪。
“我来求娶你。”许黎青的声音有些嘶哑,将风都撕破了几分,稳稳地传到杨泞的耳朵里。
“好。”杨泞笑了。
后来杨泞才知道,那七天许黎青赶去了吴家老家,求着吴老太太写了一封放妻书,盖了印,又半夜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