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侍女的尸体抬了出来,我这才知道是有人回去报信的,那一刻我便恨上了许府所有人。”
杨荇的眼睛红了,她接着说:“但是我实在不行了,那群山匪给我下的药效还在,从山上下来已经耗费了我所有体力,所以当我看见许府时,我就松了一口气,我晕倒了。”
“我被杜家母女的仆人看见了,那母女两联系了人口贩子,千叮咛万嘱咐,将我送去了销城。她们想将我卖去漠北,想让我一辈子都回不来,让我受尽屈辱。不过还好,我遇见了小姐。”杨荇是麻木的,她剖开了自己血淋淋的伤疤,又回忆了一遍曾经的痛苦。
“我要去杀了杜家母女。”流云的鼻涕眼泪已经掉了满地,气得浑身发抖。
周柒的手也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将杜家母女大卸八块。
两人愤愤不平,最后还是杨荇将两人劝去睡觉。
周云明收到谢絮吟的消息就回来了,与杨荇约定好第二天去见许黎青,从谢絮吟口中得知了事情真相后也是气得一晚上睡不着觉。
周府的马车停在许府,下来了三个人。
周云明昨天告知过许黎青,或许是许黎青告诫了许府的下人,众人看到杨荇也没有很惊讶,依旧称一声小姐。
周云明带着周柒与杨荇进了许府,流云今天也来了,刚一进去就说肚子痛,杨荇让人带着她去了茅房。
杨荇看着自己呆了十二年的家,心里却好像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跟着周云明到了许黎青的卧房。
许黎青比上次周柒见到时又有精神一些,眼睛盯着门口,看见周云明进来的时候闪过一丝欣喜,往他身后看去,杨荇也看着他。
“荇儿。”许黎青的声音好像和当年第一次见杨荇时重叠了,又苍老了很多。
“许大人。”杨荇不咸不淡的叫了声。
许黎青垂下了眼眸,周云明见状赶紧拉着周柒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许黎青和杨荇,夏天的阳光很大,从窗户透进来,横亘在许黎青与杨荇的中间。床幔有些遮住了阳光,许黎青整个人有一半在阴影里。
良久后,许黎青终究先开了口。
“你过得还好吗?”
杨荇回道:“遇见了一些很好的人,过得很好。”
小时候许黎青每次忙完一段时间后就会去陪杨荇玩儿,像今天这样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杨荇每次事无巨细,发生了什么都和许黎青说。
“你当时,到底知不知道山匪绑了我们。”杨荇终究是问出来了。
“我当时,被拦住了。”当时杜老太太的装病自然要演到底,那个丫鬟逃回来时,许黎青正在杜老太太房里,那丫鬟被杜婉拦下了,许黎青知道后要去寻她们,又被杜老太太绊住了,是杜婉带着人去找的,自然,杜婉只在山脚下转了几圈。
杨荇大概是猜到了,面上也没有意外,又道:“那你后来知道了是杜家那母女两干的好事吗?”
许黎青犹豫了,最后还是开了口,“后来,我派人去查还没查到什么,她们自己乱了阵脚,我便猜到了。”
杨荇面露嘲讽,“所以你没查下去,所以你在葬礼上与她们大吵之后将她们赶去了府里离你最远的地方,但你终究不能对她们下手,你任由她们留了下来。”
“对不起。”许黎青的声音里含着悔恨,他不敢再看杨荇,佝偻着身体,缩在床角,整个人埋进阴影中。
杨荇感觉很荒谬,“她们养了你十二年,你养她们二十年,你不欠她们什么了。”顿了顿,又道:“或许是我这人太小人,你这样的人,连病都要将自己手中的事处理完才安心生病,我大概是永远学不会了。”
“你恨我吧。”许黎青的声音带着压抑过的嘶哑,他终于直视了杨荇的眼睛。
“我想恨你,但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过我,教导我养育我本不是你的责任,可你做了,你还做得很好。”杨荇看着许黎青生出的白发,“我对我的亲生父亲没什么感情,我和你呆在一起一月的见面次数甚至可以抵得上和他三年的见面次数。他与我母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什么感情,平时不是在练兵就是去打仗,可你也很忙,不比他闲多少。我是真心将你当做父亲。”
“你对我这样好,我不能恨你。”杨荇的声音带上了哭音,“但我母亲她帮助了你,她替了侍奉所谓的母亲,她替你管着这个家,是你求着她嫁给你,是你将一切都挡了下来要娶她,你怎么能不为她主持公道,你怎么能来不及救她。”杨荇哭出来了,这几个月的恨意与悔恨,纠结与憎恶,一股脑的化成了眼泪,寒夜里的害怕在最炎热的夏季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