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络胭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里。
许太夫人和她谈话的内容,她半个字也没和二夫人说。二夫人若是知道了,怕是即刻就要去和太夫人闹,但是太夫人心硬如铁,做出这样的决定,绝不会因为母亲几句话就改变。
她从床头的暗格里找出一块虎纹玉佩,放在桌案上沉思良久,终于是将之用丝帕包了起来,唤来性情更为沉稳的丫鬟小满,对她耳语几声,让她送了出去。
时隔多年,京城和沈家的大多数人都忘了,曾经的沈二老爷沈琮,年仅二十便连中三元,才名满京都。那时候,许太夫人虽然也对他们二房不假辞色,但好歹怀有忌惮。
沈琮的失踪,她和母亲得到的消息是授官赴任途中,被流匪劫车下落不明,说是下落不明,这么多年没个人影,所有人几乎都默认沈二已经死了。
只有沈络胭觉得,父亲的失踪也许另有隐情。就是因为,在父亲失踪的大约半月前,他曾经珍而重之地把这玉佩交到她的手上,叮嘱她若是以后遇到麻烦事,就把这东西交给京城金玉轩的掌柜。若是他从未预料到自己会失踪,又怎么会提前叮嘱她这样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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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夜色渐沉,小满才从外头回来。
“小姐,那掌柜拿到东西后出去了好久,才回来告诉奴婢邀您三日后在金玉轩相见。”小满做事向来细心,她不明白自家小姐是要做什么,但还是把她觉得可疑的举动都汇报给了沈络胭。
沈络胭轻轻地“嗯”了一声,让她退下了。
金玉轩是京城有名的首饰铺,传闻里面有些首饰,比皇宫内造的都好。这掌柜的既然还要去请示这么久,说明幕后的主人身份十分不凡。想到这里,沈络胭对自己所求之事又多了几分忐忑。
她脑中思绪纷乱,翻来覆去也不得安寝。干脆披着衣服起身,在院中踱步。
守夜的半夏在屋内打着盹,前几天刚下过雨,院子里的土地还是湿润的。天气尚冷,没有虫鸣。
二房的居所本就僻静,到了深夜里更是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一阵轻微的骚乱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头望去,惊见一个黑影在房梁上走动。
她纤长手指微微掐住掌心里的肉,才忍住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那黑影分明看见了她,却是身形一滞,闪身离开了。
那人是谁?看那身手分明是有功夫傍身,沈络胭知晓京中有些高门大户会培养武艺高强的死士,但这种事从来不会波及到永宁侯府这样的边缘世家……好在那人不知为何,并不想和她交锋……
不对。
沈络胭自小五感异于常人的灵敏,让她听见了从院角草丛里传来的细微声响。
她走近看了几步,发现墙角竟坐卧着一个男子!
对方一动不动,像是受了重伤。
就在她伸手要去查探情况之际,那人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借着淡淡的月光,沈络胭看清了月光下那人美到有些雌雄莫辨的脸。
男人一言不发,眼神冰冷,手下用力。
“咳、咳咳。”沈络胭干咳了几声,面上波澜不惊,“您就不想知道,您身上的毒,要怎么解吗?”
无人知晓,出身饱受诟病的农女二夫人,家传有一手绝妙的医术。二夫人不会,就把祖上医书给了女儿。那上头的许多记载,沈络胭从未在外头听闻过。她十岁之前,跟随父亲到过许多地方,积累了不少看诊经验。
像他这样的中毒已深之人,她一看便知。
男人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话,重新打量了她几眼。
长得很漂亮,但是看得出年纪尚小。娇娇弱弱的,黑亮的眼睛里不见丝毫胆怯。
他松开了手。
沈络胭大着胆子取出自己随身针包,在他臂上扎了几针,男人的脸色顿时好转许多。
“您这毒我能治,只是需要几个疗程。”沈络胭抬头看他。
沈络胭一夜没有睡好。
那男人最终什么也没说,但也没对她做什么。观他容貌气势,想必不是等闲,若是日后想找她估计是举手之劳。但她挂心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侯府内的反常。
屋顶上的神秘人,院子里的男人……或许,还有三皇子,这些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永宁侯府呢?
不管真相如何,她当下要做的事却是拖延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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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络胭以准备出阁时戴的首饰为由,向许太夫人请示出门去金玉轩。
许太夫人拧着眉头,下意识就想驳回,但是想起冠军侯家准备的那近一万两白银“聘礼”和永宁侯府每况愈下的家境,又看了看沈络胭那张令人惊艳的脸,到底还是答应了。
出门在外,许太夫人从不会堕了沈家的名声,给她安排了马车和银两。
马车一路向城东驶去,在金玉轩门口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