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晨瞬间又恢复了颓然。
“国内见吧。”陈斯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即刻开始查航班信息,最近的航班余票一张。
粗略估算了一下时间,他便买了票,飞奔回酒店收拾行李了。
他赶到了,但是林希一直在睡觉,候机的时候在睡,登记时短暂恢复了清醒,登机后又立刻恢复到了睡眠模式。
所以他虽然幸运的买到了邻座的票,但是迟迟没能开口和林希有任何的交谈。
而且她睡觉的时候挺奇怪的,会用宽沿的帽子盖住大半张脸,完全看不到神色。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她不过是担心自己睡相难看。
半程中尹晨怕他冷,又怕自己的衣服给她盖会令她不舒服,找空姐要了毯子。
他以为女孩醒之后必然感激涕零,结果只听到了林希下飞机时和朋友吐槽好热。
他讪讪摸了摸鼻子,退了一步,收回了要拍她的手。
那个时候,他完全有机会和林希接触的。
可是当林希欢呼雀跃地奔向她的朋友的时候,他突然头痛不止,神志不清。
命运结结实实给了他重创,在他以为一切要走向新的结局的时候。
他确诊了脑癌。
深秋的寒意顷刻浸入到了他的骨子里。
他其实骨子里便是个悲观的人,他往往会预先想到最坏的结果,几乎不会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但是见到林希的那一刻,他突然很希望这一次命运没有跟他开玩笑。
他并未冒进,怕破坏最基础的印象,怕自己不合时宜的言语会令她觉得败兴且索然无味。
他总在想应该以什么样合适的面貌出现在她面前,该用什么样的开场白不至于落于俗套,也不至于令双方陷入尴尬,最好是浪漫的。
可是他迟迟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够完美。
所以他好像错过了所有的机会。
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一直试图从记忆深处去捕捉关于那天的所有细节。
那个画面似乎一直在变模糊,先是蒙上一层雾,仔细还能看到人影;然后是只有色块;最后只剩一团灰蒙蒙了无生气的混色。
但他一直记得那一刻的气味,雨后湿漉的泥土味混杂着隐约的花香,温润了他晦暗阴冷的十八岁。
他从没有那一刻那么喜欢秋天,充满诗意的秋天,让他留恋忘返的秋天。
即使那风景只有一隅,但足矣。
他住院观察几个星期后,没发现什么有什么症状再发生,便自作主张出院了。
他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要做手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去,脑肿瘤手术的风险太大了。
那几个月妹妹常常来看他,每一次都哭成泪人,像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他抚她的头,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怎么别人似乎比他还要痛苦。
他好像接受能力过分得强,好像瞬间就能接受自己被抛弃,接受自己得了恶疾,接受自己离死神只差一步,接受自己一生都要孑孓独行。
也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把生命所有坏的一面都接受了,才能尝出生活的一点甜。
可如今这一点点似乎也要被收回。
他仍没有展现自己的破碎,他在一个又一个黑夜中将那一切再拼凑出来,破碎再拼凑,如瓷泥一般重塑。
他总觉得有些事情没完成,不能被打倒,也不能被击垮。
只是他也没有通天神力,只能拼出表面,却无法阻挡每一次破碎后生成的新缝隙。
每一次冷风都会精准地从缝隙里袭击他,像考验他是否真的英勇。
但他本就不是英勇的人,所以他面对林希一次又一次地退缩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态,避之不及又无法克制地想念。
他一次又一次被林希击退防线,一次又又一次贪恋这世间的光亮。
直到那一次。他意识到这一切将会给林希带来无尽的伤害后,他彻底地逃了。
如果一定要有人承受这一份痛苦的话,他愿意独揽。
但他也没想到自己的选择,仍旧让林希痛苦了如此之久,如果可以,他希望没有那次相遇。
不对,那似乎不是他能阻止的。
他放弃柯蒂斯的offer,纯粹知道自己也没几年能活,不如远远地看她几眼。
他读明大后,常常跟在林希后面,感受她曾走过的路,沐浴过的光,去买和她同款的饮料或者三明治,亦或者一碗米线,想她怎么什么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有时候,他都快忘记自己也许不久的将来就会在世界上被彻底抹除痕迹了。
林希闯进琴房那天,他毫无防备。
他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他甚至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