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加之身上经年累月的功力,抵御这点寒凉还是绰绰有余的,至于之后会不会引起沉疴,倒是后语了。
她当即寻了个借口:“我送公子过去就折返,雪景新奇,披着那厚重皮披实在不便观赏。”
见她素衣之下并不单薄,邶恒收回眼,望向大雪尽头。
这会雪下得急,茫茫雪雾中仍是流水游龙,尽是出城的马车踏雪而行。
多半车上挂了汤泉石,稍一留心便知是出城参加共浴节的。
城郊有两处官家汤泉,每到迎冬这日,南城门就挤满了出城的人,因这两处汤泉紧邻冬山,且在平宿南郊,价格要比城内的私家汤泉公道不少,故而被众人青睐。
邶恒原本计划今日离开,从西城门出,避开这通拥挤繁杂,可真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未料还是凑了个杂乱无章的热闹。
泽芳斋虽不远,刚好要经过往南城去的几条大路,雪地本就路滑,他厌极了目下的泥泞。
姜馥迩看出邶恒一脸不愉,走快两步将他拦停。
“要不返回去?我给公子寻辆车?”
再穿过两条巷便能抵达,往回走实在得不偿失,可四处又无可用车马。
瞧他无奈染脏的袍底,加之一副越发烦闷的表情,姜馥迩忽地失笑,看出他心思这才向外迈了步,抬头去看灯箱上写的字,想记住此时位置。
“你笑什么?”
邶恒忽然开口嗔怪,顺势拉了把差点被疾行马车碰到的姜馥迩。
姜馥迩左臂被他猛地一拽,这才意识到自己站的位置危险,右臂刚好在他臂上搭了下,脚底越过个积了污泥的水坑,温声道:“你去里面歇歇脚,我回去取了车来接你。”
这么一跃不要紧,却是听邶恒忽然“嘶”了声,上身跟着往后一闪。
姜馥迩迅速抬头,才发现手中红伞的伞帽正巧戳了他眉眼位置,惹得他拧眉一脸恼怒模样。
这可把她吓了一跳,忙伸手想去看他伤得轻重,却忘了臂肘间夹着的暖炉,只听“咚”一声,暖炉正好落在脚底的泥坑里。
泥浆四溅和着这家菜铺子外的烂菜叶和碎蛋皮一同落在二人衣袍下摆上。
一时间,姜馥迩忽觉耳鸣,接着头皮也跟着发麻,眼睛哪还敢去瞧邶恒眉眼的伤,只想着该如何赔个不是…
“都怪我一时心急…大庭广众的,你若嗔责我,也别说得那样难听吧…”
着急忙慌把话说了,却瞧着那碎蛋壳顺着他下摆绣着金丝的祥云纹缓缓滑落下去,金丝瞬间被覆了光彩。
“我也不是有意的…你忽然扯我,我怎也避之不及,手忙脚乱没顾全面,大公子——”她咬咬唇,从腰间取了块干净帕子,弯腰想将那碎蛋壳抹掉,“——大公子也不能全怪责我…”
谁知,她腰还没弯下,就见邶恒向后撤了半步闪身避开,苛责:“干什么?!我眼睛伤了,你视而不见??
姜馥迩动作一顿,缓缓直起身,视线落在他紧闭左眼的眼睑上。
只见长睫之上一个深深的红印,就像这铺天盖地的白色积雪中点缀的两点红伞那般醒目。
姜馥迩忽然松了口气,语气不似先前那般紧张,温热的指伸向他,轻轻拨开他细嫩眼周的伤口查看。
“好歹只伤了眼皮,涂点药便没大碍了。”
“哦——”邶恒闻言睁眼,声音却比方才小了些,“姜馥迩,你刚在笑什么?”
“...”
姜馥迩顿时无言,错愕挪眼看向正看着自己的黑瞳。
他放低了声音是因二人离得太近,可为何要直呼其名,还这般不计前嫌就让姜馥迩想不明白了。
“你不生气??”
邶恒面色无异,依旧含着追问到底的坚定看着姜馥迩那双漂亮的眼。
“笑什么呢?”
回想起方才邶恒一脸郁闷的表情,姜馥迩又忍不住笑了声:“笑你个金门绣户的贵人也得忍受污浊。”
邶恒目色一晃:“就这??”
“不然我还笑什么?”姜馥迩收笑,又恢复了两人的距离,将帕子重塞进腰间。
见她吝啬地止了笑意,邶恒神色稍显失意,却还是展颜一笑:“彼此彼此,你这喜爱清寡洁净的人不也同样染脏了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