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晚风中已经有了些凉意,田地染上橘红,村里的人吆喝着牲口往回走。炊烟在房屋后飘起,一缕接一缕,倒有些像烽火台传情报,传遍整个村庄。恬园也不例外,靳雨正在看炉子做饭,君悦被他从伙房推出来,无聊地在院子里和银儿面面相觑。
白马窝在马棚下,嘴里嚼着草料,偏头看着他。君悦过去蹲在它旁边,捋了捋马鬃,白马接着嚼草料,根本不在意君悦动它。
这马跟了靳雨六年,快十岁光景,正值壮年。据靳雨说,当年他师父带回来一母同胞两匹半大的白马,亲自调教,两匹马长大后都是身形高大毛色雪白,一匹取名叫银儿一匹叫玉儿。靳雨很少提及他师父,这是他说过的为数不多与他师父有关的事之一。这两匹白马速度耐力形貌都优于寻常马匹,常有见过的人想要出高价购买或问询品种出处,靳雨师父一概不答,靳雨则是不知。两匹白马和他们日夜相伴,竟只认这两个主人,银儿跟着靳雨久了,连靳雨师父拍它都不大乐意,被拍两下就响着喷鼻往靳雨身边靠。君悦从前没骑过马,靳雨第一次说要带他骑马的时候,他差点被银儿一脚踢出去,还是靳雨眼疾手快一把把他从马背后捞了过来,又把他带到前面跟银儿说道了半天。他到现在都记得那天白马翻给他那个白眼,然后别过头去。他不知道银儿能不能理解他和靳雨这种关系,但他知道这马是很看人眼色的,靳雨在跟前的时候它安生得很,靳雨不在的时候他想给槽里添水添草都得听它打几个响鼻,再翻两个白眼。有次被靳雨看见了,靳雨隔着半个院子叫了声“银儿”,随后一人一马对视了许久,它以后再也不对着君悦翻白眼了。
虽然受了它很多白眼,君悦心里还是很喜欢银儿,大概是因为以前没怎么接触过马,看着总觉得喜欢,有事没事给它为食刷毛,靳雨有时看着,有时不看,后来慢慢也让君悦带它出去遛。银儿在家里还跟君悦打蹩,出去倒是听话,君悦牵哪儿它跟哪儿,有草吃草有水喝水,说走就走,回家了就不太搭理他了。靳雨见了就是笑笑,说多过几年就好了。
这次回来君悦还没带它出去遛过,靳雨总是出门,他估摸银儿也不会太想出去遛达。“银儿,”他往前挪了挪,“你想不想出去溜达?”
白马转头看他,打了个喷鼻。君悦知道它这是不想。这马听得懂大部分话,一些简单的交流还是可以的,跟靳雨在一起快三年,他也能知道一些它的意思。
“天天在外面跑累吗?”他似乎看到它跟他翻了个白眼,然后把头转回去了。君悦觉得自己多虑了,它要是天天嫌累那养马也没什么用了。他突然看见白马耳朵一转,看向园子门口,打了个喷鼻站了起来。君悦向那边看去,见门口立着一人,牵一匹棕马,料到是有什么事,走过去,认出这人之前来找过靳雨,是阁里的人。
“靳阁在吗?”君悦点点头,开门让他进来。来人将马栓在门口,自己进来。君悦正准备进屋去叫靳雨,回身就看见他戴着面具走了出来。“子释,你进去去看着锅。”君悦知道他们有事要说,进屋去了。
“阁主有什么指示?”等君悦进了屋,靳雨问道。
“得到情报,江晓阁已经找到了真地图,前去寻找夜明珠,现在应该在回上阳的路上。”
“阁主的意思,该出手了?”
“今晚行动,还请您先回阁里做好准备,”来人说道,“今晚阁主不在,您回去早了还能见他一面。”靳雨颔首,来人知晓不可久留,拱了拱手就离开了。
靳雨看那人骑马远去,叹了口气,转过身往屋里走,顺手把面具摘下。到厨房一看,君悦正在往灶台底下添柴,他顺手把面具搁到灶台上,蹲下拿过柴火。“我来吧。”
君悦于是站起来,瞥见了他放在那儿的面具,拿在手里,用手指摩挲上面的划痕:“是有任务吗?”
“嗯。”靳雨不敢跟他说太多,怕他多问多想。
“哦……什么时候走?”
“等会儿就走,得回去安排些事情。”靳雨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揭开锅盖拿勺子搅了搅。君悦看着他,伸手拉他让他转过来面向自己,随后把面具贴在他脸上端详了一会儿,随即拿下来。
“什么时候你能再也不戴面具……”君悦伸手轻触靳雨的脸,“这么俊秀的脸不给人看多可惜。”
靳雨偏头笑了一下,把他的手握住。“没什么可惜的,你能看就够了。”
君悦脸上一热,压住笑意道:“你就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吗?”
靳雨和他对视片刻:“那些人不重要,真的一面不必留给他们。”
“离开了瞻星阁也不给人看吗?”
“到时候见得人就少了,真的假的没什么关系。”靳雨抬起另一只手把他一绺头发拨到耳后,凝视着他的眼睛,又说道:“等瞻星阁这些事都结束了,我们就离开上阳,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喜欢哪里,我们就留在哪里。”
君悦失笑。靳雨没有直白地跟他讲过情话,说这些承诺的时候倒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