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王师对上清山的诸多怀念与称赞，萧玖只是扯了扯嘴角，并未多说什么。
此时苏生从外面进来，行礼道：“老爷，萧师，王师，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萧玖抬眼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十五夜，月亮伴着星子撒下万里银屑，是个难得的晴夜，却也像极了上清山那十数个难熬的冷夜。
她这抬头一看，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不堪的记忆一样，眸子渐渐被沉郁之色染上。
突然有什么人拉了拉她的衣角，萧玖回过神来低头一看，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顺着往上看，是一双温润的眼。
萧玖难得的有些晃神，眼眶都有些红了。
“萧玖？”这双眉眼有些疑惑地挑起。
萧玖慌乱地移开眼睛，装作不经意地说：“我们走吧。”
她的衣袖早被松开了，凉风替她去拂衣袖。
一行人在月色下向镇边行去，渐渐地连犬吠声都不甚清晰了，像蒙着一层雾，远远地传来。
老太太是被苏员外一路抱到河边的，河边早就备好了小船，小船里摆了一圈蜡烛，被缆绳绑到了那棵桑树上，此时在水中来回轻轻摇晃着。
萧玖上前一步道：“苏老爷，把老太太放到船上吧。”
苏员外闻言点头，又深深看了眼怀中瞪大双眼的祖母，而后走上前，把老太太轻轻放到了船上，他没有立刻转身，而是轻轻擦了擦眼角。
萧玖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看着苏员外的背影。
苏员外没有耽搁太久，他转身走过来，笑道：“老了，连祖母都抱不动咯。”
在场的人都默契地没有拆穿苏员外，王师反而还调笑道：“你这四五十岁还算老呢，那我这老头子岂不是脖子下面都埋土里啦。”
苏员外也笑：“鄙人哪敢与王师相提并论呢，王师福泽绵长，定能长命百岁。”
王师抚须，哈哈笑起来。
萧玖又看了看天，风吹起她的碎发，露出那双映了漫天星子的眸子，轻声道：“事不宜迟，就现在吧。”
河边除了苏员外，王师，白濯之，萧玖四人外，再无他人，萧玖拔下簪子，随手一扔，簪子顿时发出柔和金光，向船边飞去，几乎是一刹那，船上一周的蜡烛全亮了，且伴着微凉夜风，还在轻轻摇晃，暖黄烛光映照在微皱水波上，倒像是隔了一面镜子，恍然分隔出两个世界来。
王师惊呼出声，脸上有着奇异的色彩，“这是什么法器？真真是厉害至极。”
萧玖并没有搭话，而是迈步走到了船边，扶着船沿直接盘腿坐在了河岸交接的水中，那支玉簪像是有灵智一般，在萧玖周围上下游走，映得萧玖的面庞也散着飘忽不定的柔和金光。
萧玖拿出那枚玉佩，将它轻轻放到老太太胸口，而后戳了戳身旁漂浮的怀玉，轻声道：“去。”
怀玉就飞到老太太旁边，点了点胸口放着的玉佩，像是牵着一条看不见的线一样，悠悠飞到老太太额头，又轻轻点了点。
怀玉做完这一切也不过瞬时，完事后又想来找萧玖。这时却听苏员外惊骇地叫道：“那是什么！”
只见老太太身边慢慢地聚起一个模糊的水墨影子轮廓，并且有缓缓增大的趋势，萧玖也看到了，她微微眯眼，并未动作。
怀玉浑身金光开始闪烁不定，它不断轻撞萧玖的手指，像是在催促她出手似的。
萧玖被撞得烦了，有些烦躁地点了点怀玉，力度大得几乎要把怀玉戳进水里去，怀玉勉强没掉到水中，又晃晃悠悠地飞起来，萧玖余光扫了它一眼，皱眉道：“你急什么，再等等。”
不知为何，白濯之看到此时乖乖悬浮在萧玖身侧的怀玉，觉得它有点发蓝。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候，那影子终于显现出它完整的面貌来，只见这个影子的脸上只有一双闭着的眼，几乎占整张脸的一半，而后是佝偻着的身子，奇怪的是，这个影子手上有一个洞，正在手中央，现下这个洞里正汩汩向外冒着红色的水墨样的微粒，这些微粒顺着它长长的手指流到水里，几乎染红了一片水域。
饶是白濯之小时候听过太多的志怪奇事，如今在这个东西面前，都生出些不真实感来。
他几乎是呆愣着看到那个影子霎时睁开那双混圆的眼，沉默着伸手向老太太胸口放着的玉佩抓去，萧玖这时抓住怀玉，把它扔向那个影子，沉声喝道：“是念鬼！怀玉，打散它！”
怀玉狠狠刺向那影子的眼睛，怀玉刺穿这个影子的时候，就像穿透了一张薄薄的纸，在那只被穿透的眼睛上留下了一个洞，洞边燃着金色微粒，像极了零星火星，几乎是一瞬，这金色粒子就将这影子的脸吞噬，可是这影子就像感觉不到般，执拗地向那枚玉佩伸出手去。
王师的面色稍显凝重，他几乎急切地说道：“老太太究竟是有什么执念未了，魂灵竟然化成了念鬼，人的魂灵化鬼后是不能再入地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