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似的,沉默许久。
方知远叹了口气:“算了,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再说吧。”
走到门口,他回过头来说了句:“好好休息,要是想起什么了,随时打我电话。”
林簌应了声好,突然叫住他:“方知远。”
方知远重新折回来:“怎么了?”
林簌说得很慢:“你们确定都找遍了吗?”
“那座山,”她眨了眨眼睛,“没有一点遗漏,都找过了?”
方知远说:“当时去的有好几百人,不可能有遗漏。”
林簌点了点头,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不见她再说什么,便走出病房,轻手轻脚关上门离开。
方知远一走,林簌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
肚子上的伤口缝了针,呼吸都痛,她费了好半天劲才稍微坐起来。
她看向窗外,是个阴天。
没出太阳,也没下雨,窗户关着的,病房里很暖和。
不像冬天,倒像快要入夏的春天。
她低头轻轻掀开衣角,看着伤处,那地方,乍一看有点恶心,像条画上去的大蜈蚣,被针线扯着的皮肤也像假的。
除了伤口,那里还插了一根细管,管子里是浑浊的水,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也不敢轻易上手碰。
她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正想躺下,门外却又响起了脚步声。
她以为是刚走没多久的方知远,却没想到进来的人是她的亲妈,吴佳荟。
真要说起来,她们也快六年没见了,五年前吴佳荟和林建国大吵一架,从此断了她的经济来源,那时,她正处在病情最严重的时候。
身边没什么朋友,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所以那时候就算交不起房租饿肚子,她也没地方可以借钱周转。
她原打算去死,死了就解脱了,但她遇到了童梦,因此活了下来。
五年里,吴佳荟没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她也一样。
所以此时见面就好像是两个陌生又熟悉的人,相对无言,唯有沉默。
吴佳荟在外头碰见了方知远,得知人已经醒了,心中立刻犹豫要不要过来,犹豫片刻还是来了。
此时,她坐在床边,看着林簌,眼里逐渐泛起了泪光。
感叹似的说了一句:“真好,我们母女俩还能这么面对面坐着。”
林簌别开脸,看着窗外,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吴佳荟并不生气,轻声细语问道:“簌簌,以后……你要不要搬回来住?”
林簌依旧沉默。
也许是昏昏沉沉睡了这几天,习惯了闭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她对吴佳荟,总是沉默以对。
她们不像平常母女一样,即便是吵架,吵完也总会有和好的一天。
她和吴佳荟,从来没有真正吵过架。
她们之间,追根究底,是位置错了。
林簌记得很清楚,年幼时,最需要母亲相伴的时候,母亲总围着灶台、男人转。稍大一点时,她与抽烟酗酒的父亲吵架打斗,抗争每一次不公,母亲只是阻拦,然后抱着头破血流的她一起哭。
小小的她,见过太多冷漠的母亲,也因此对自己的母亲从不抱有期待。
以至于后来被当成物件卖出去了,她看着哭天抢地,誓死阻拦的母亲,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再大一点的时候,林簌都明白了。
其实吴佳荟什么都做了,只是可惜,每一次在关键时刻护住她的都是她自己,所以后来她想明白了。
当她掉进深渊的时候,能接住她的,只有她自己。
那一年,她15岁,也是那时候,她决定搬出去,开始一个人生活。
九年时光也就这么过来了。
她现在回头看,倒是一点没觉出苦,反而觉得轻松自在。
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然而现在,吴佳荟却问她要不要搬回去住。
“我喜欢一个人住。”她说。
吴佳荟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但还是抱着一丝期待:“现在不比以前了,这几年我跟着你叔叔的朋友做生意挣了些钱,你可以一直待在家里,什么都不用你担心,钱已经不是问题了。”
“不,我是说,”林簌转头看着她,看着这个眼角带着细纹的女人,“我自己有家。”
吴佳荟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讪笑道:“簌簌,你不止有那一个家啊,还有……”
“不需要。”
林簌的打断意味着这段对话宣告结束。
吴佳荟转而变成苦笑:“好吧,那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不用来了。”
“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