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窗外一轮弯月澄澈。
她躺在榻上,心头剧烈跳动不止。额头覆了薄薄的一层汗,头脑也昏昏沉沉,身上好似又经历一场天火。
手腕酸软,攒了力气将被子拉下来,呼出一口气。厢房里闷闷的,开着窗也感受不到一丝凉风。
天际一轮弯月,看不出是什么时辰,酒馆乐坊也早已灭灯闭门,街头寂静如许。灵昭躺得烦闷,起身出门,沿着走廊直去了尽头栏杆旁。前世那场烈火之中,万门修士的指责言犹在耳,脑中千丝万缕的思绪纷杂缠绕,搅得她心中不得安宁。
她上辈子心思全都扑在修行上,偶尔有些闲暇,便是亲自去查一查案件。因此,她与这些玄门大派和世家的交情从来不深,更何况是向来温婉低调、自镇守地脉十余年的虞清玥?
那群修士口口声声说她与锁寒林同流合污,白掌门又指责是她亲手害死了虞清玥,真是奇冤,她上辈子压根没参与过此事,唯一与锁寒林有过接触的还是为了查孟随风一案。
说她杀害虞清玥?这更是无稽之谈了,自她继任院主之后,可是连虞清玥的面都没有见过。
并且,虞清玥的死怎么就和锁寒林搅到一起了?又怎么平白无故地被推到了她的身上?
一阵云雾飘来,遮住了天边弯月。
封绝说,这静影剑中封着虞清玥的一半魂魄,虽气息有些微弱,但并未受损。按理来说,除去剑上封禁之后,魂魄互相吸引,这一半魂魄便会自发指向另一半,直到两者完全融合为一体。魂魄齐全之后,哪怕是虞清玥自己的身体灰飞烟灭了,借一副身躯重生也不是难事。
虞府万年基业,不会连这种事都做不到。
那么虞清玥究竟是怎么死的?
灵昭的心中还是放不下,非得自己去亲眼看看才对,思索片刻,指尖微动,一点灵光便飞入夜幕中。
这封信上头封了她的灵印,大约一炷香之后,便会自发飞到虞清玦的手中。她且先等这一个晚上,到了天亮,无论他是否回复,她都要亲身往锁寒林去一趟。
她有直觉,这林中的情况,未必如孟随风所言的这么简单。
*
夜风渐渐冷了起来,她思考了半天,脸颊都冻得有些红了,借着朦胧的月光往回走。走廊里光线也愈发昏暗了,这一间一间的厢房,门口都摆了各样的花草,如今却朦胧一片,只隐隐嗅到空气中浮动的花香。
她踏着步子数,隐约到了拐角口第二间厢房处,推门进屋。
这等厢房属实讲究,连内中都熏了淡淡的檀香。灵昭在桌边坐下,自顾自斟了一杯热茶。在外头冷风吹了一会,如今手心捧着热茶,身上便松泛起来。
遮月的云逐渐被风吹散了,清辉澄澈,几枝藤花自冰裂纹的窗子上头垂下来,摇摇曳曳,她转头往窗外看去,看天边云月,花藤扶疏,目光不偏不倚。
正巧对上一双的遍洒月光的眼!
她吓了一跳,以为是厢房中进来了什么狂徒,下意识地便要防备。指尖刚凝出灵力来,视线在昏暗中慢慢聚焦……灵昭的手指顿住,花影摇曳、清辉朦胧中,竟是好熟悉的一张面容。
明含章微微侧着头,一双眼静静地阖着,似是仍在沉睡。
皎洁月色穿过花窗,溶溶泼洒在他面容脖颈,他的玉冠也摘了下来,些许碎发扫在额头眉骨上,有些凌乱,却显得他整个人更加的活泛真实。
灵昭的心莫名安了下来,手指又慢慢放回桌上。
他睡得这么熟,应当是自己走错了厢房吧?灵昭这样想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正准备蹑手蹑脚地回自己厢房,然后当做无事发生,却冷不防地听见他轻声问:“可是做噩梦了?”
他说话的声音带着些许鼻音,包含了浓浓的倦意。灵昭怔了一下,脑筋有些迟钝地转起来,手指捏了捏袖口,轻轻回了一个“是”。
“飞书倒是熟练得很了。”
他怎么知晓自己方才发了飞书?她眨了眨眼,过了良久,才反应过来他实在取笑她,也不由得轻轻笑起来。
那是她初次修习飞书术的春天。玄门中人最初练习发送飞书的时候,总爱变化些灵禽草木凑趣儿,灵昭也不例外。只是她向来是不走寻常路,旁人化鹰化鹤,她爱化鱼化兔,净是些飞不上天的吉祥物。她也不当回事,纯粹是为了玩,结果自然不尽如人意,送出去的化鱼渴死在半路,化兔还没走出半里地,便被谁家的化鹰一口叼起来吃了干净,修习半个月,她才终于勉为其难地化出了一只能飞上天的灵禽,手腕一托,那灵禽便直往明含章而去。
那时他们尚未反目,也并不会彼此追杀。明含章待在明府养病,尚未出道。春花烂漫的三月,满园都是掩不住的花香草盛,他不喜在房中闷着,便趁天晴,在院中一方石桌棋盘旁坐下来,继续琢磨昨日未破的残局。
满院花飘,明含章一手托着下颌,一手持颗黑子,就这么闲闲地敲。棋子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