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十九年,距离嘉平帝自缢已经过去一年多了,盖因新帝迟迟没有登基,国号便沿用至今。经历了两年的朝局动荡和战乱,随着颜太后被杀、颜后势力大厦倾覆而终结,因颜后一族把持朝政带来的祸乱终于画上了句号。皇宫内外早已不堪负荷,满目疮痍,亟待新君重整旧山河。
自入宫后,楚慕辞不眠不休的忙碌着,等着见他的朝臣排到了皇宫外,奏章像雪片一样朝他的桌案上飞。楚慕辞没有入住嘉平帝的太极殿,而是暂住在偏北一点的紫宸殿起居并处理政务。为了方便,陆渊也随之搬到了偏殿,因楚慕辞尚未登基,也就将礼制暂时放到了一边。紫宸殿的烛光彻夜亮着,宫人们时刻备着浓茶和糕点给楚慕辞和朝臣们食用。经历了一番大乱,每个人都对楚慕辞心怀期待,希望能迎来一个明主,也都想为大乱之后的大治贡献一份力量,因此仿佛也不知疲倦。
楚慕辞不敢停下,不敢分出思绪去想别的,只能不断用政事麻痹自己。楚慕辞奉行今日事今日毕,每一件事项都亲自过问,独独按下了摞的顶天高的让他登基的奏章。
国不可一日无主,就算楚慕辞已在实质上成为了最高权力的拥有者,但名不正则言不顺,君主空置绝不是长久之计。
身为楚慕辞最信任的近臣,陆渊不是不知道,众朝臣都希望他能向楚慕辞进言,力劝他尽快登基。但陆渊自己很矛盾,于国事,他当进谏,但于私情,此时逼他登位,内心多有不忍。更何况,君家新任家主君亦芷现落脚在皇城外,下一步将意欲何为他拿不准。
永平之战的惨烈出乎了所有人预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颜后势力倾尽所有的最后一击威力不可小觑。虽最终获得胜利,但没有人想到,君家掌权人君皓安竟然当场殒命,其中缘由尚不分明。
政权之争本就尸骨累累,没有人能保证谁一定能活到最后。但君皓安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他可是君皓安啊……连陆渊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楚慕辞和君亦芷。
君皓安和妹妹君亦芷自幼父母双亡,相依为命,被他们视作亲人的沈月临为君皓安受了腐刑,断送了余生,如今君皓安身死……倘若不是君家重担在肩,君亦芷怕是早就无所顾忌,大杀四方也未可知。
看着灯下的楚慕辞,想起那三人曾经如一家人般闯荡江湖的时光,陆渊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知是陆渊的分神被楚慕辞察觉还是什么,楚慕辞终于从案前抬起头,透过悠悠的烛火看向门外。
“先生累了就去歇息吧。”
“君上也该休息了,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了了。”
“君上……”楚慕辞喃喃的让这两个字在口中回旋。
陆渊也不知道这样称呼是否妥当,但既然出口,也想趁机试探一下楚慕辞的态度。
“君上,百姓都期盼能有一个明主登基啊。”
“颜若衡和那个孽种在哪儿?”提起这个名字,楚慕辞终于有了些情绪。
“颜若衡本应与颜氏众人关押在一起,但念及,她刚生完孩子,毕竟是……”陆渊未说完的话在楚慕辞锋利的眼神中被吞了回去。
“现在被安置在最西面的南华宫。”
“最西边,紧挨城墙,你们不怕她跑了吗!”
“这……如今皇宫看守严密,南华宫更是重兵把手,君上放心,他们跑不了的。更何况,颜氏众人全都在咱们的控制下,他们跑了又能去哪儿呢。”
陆渊说的没错,刚刚生产完不久的孕妇,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逃不出守卫军的重重把守,他们出不来,但有人可以进去。
这些层层叠叠的封锁对普通人就是铜墙铁壁,但对于身轻如燕的君亦芷来说,便是恍若无人之地。
“你怎么会有这个?”纤细的手指上,套着一个绳子伸了出来,绳子下坠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玉葫芦,通体清脆。
“你来了啊。”颜若衡坐在石凳上,衣裙已经布满灰尘,脸上苍白憔悴,看起来狼狈不堪,手里紧紧地抱着一个婴孩。
“你怎么会有这个?”君亦芷冷冷地看着颜若衡,眼中全是恨意。
“你应该认得吧,这是君公子给的。”
“谁知你是用什么手段得来的,还有,你不配提他。”小姑娘将手放下,转过身,不再看颜若衡。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君公子说,这是送给孩子的,若有需要,可以凭它换一个愿望。”看君亦芷要走,颜若衡微动了动,语气有些着急。
“我不相信你,东西我拿走了,这是我家的东西。他已经死了,你还要怎样呢。”君亦芷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恨意,她不能在这杀人。
许是感受到了杀意,婴儿不安的呢喃了几声。颜若衡抱起孩子,走向君亦芷,而后跪了下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君亦芷向旁边挪了一步。
“你又想干什么?”
“我知道你们都想杀我,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会了结了自己。我只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