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到李府送礼的人一个个就来了,而且,都心照不宣地放下贺礼就走人,连口茶水也不喝。送礼的人络绎不绝,李府的家仆收礼单、礼物,登记造册,忙到手软。送礼的人家,有李靖多年的故交,李德謇的同僚,李玙的朝中好友,李家三代老中青在朝为官,上至王侯将相,下至七八品县令尉官,几乎大半的在京官员都送来了贺礼。东宫太子也送上了贺礼,那是李德謇与太子亲厚;晋王李治自然少不了,那是李瑶救过晋王。咦,怎么还有吴王李恪,也遣人送来了镔铁鸳鸯剑一对,李家人纳闷了,李家和吴王素来没什么交情啊。李瑶心知肚明,却又不敢说破。
辰时一过,宾客渐至。
李瑶和张老夫人、郑氏、方夫人等齐聚侧厅,潘王妃、李盈儿等宾客中的女眷也在其内。李靖、李德謇陪着男宾在正厅叙话。
忽有小厮来报,说昆仑门有人来贺。张老夫人等人正纳闷,方夫人几个前日已到李府,哪里又来了昆仑门的人?李瑶心内一动。
早有赵立陪同来人到了正厅。侧厅与正厅仅隔了一道紫藤花开的珠帘,正厅里的人看不清侧厅内的人,侧厅的人却把正厅的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来人身材高大,身穿蓝灰色襕袍外罩银灰云纹半臂,脚上穿一双黑色云纹皂角靴,背负宝剑,手提一木笼。虽然风尘仆仆,终不能掩其勃发英姿。
正是护送李瑶自云台返回长安、在长安城外道别后两年多未再见过的萧远。
李靖给众人引见萧远。
贞观八年,萧远陪同郁净鸿前来李府时,只在李府呆了两个时辰,李玙等弟兄几个在官学,并未见过萧远。
萧远抱拳与众人行礼。
李玙到底是武将,与萧远行礼时,相隔数步,稍作试探,便感受到对方强大精纯、深厚内敛的内力,不禁暗自喝彩:难怪祖父数次称赞他,果然不同凡响。
珠帘内,李盈儿悄声问:“姐姐,这就是你的师兄啊?”
“嗯,他是我的萧师兄”,李瑶不无骄傲、带着与有荣焉地口气说,“萧师兄可厉害了,十六岁时就逐一打败了少林寺十几名高僧呢。”
“这样啊,那我收回之前说得话。”
李瑶正待问“何话”,却听帘外李靖笑着说:“瑶儿,宾客们都到了,你师兄也来了,你还不出来。”
在众人的簇拥下,李瑶来到正厅。先见过众长辈,然后到了萧远跟前。
萧远立身含笑道:“师妹,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李瑶道:“我……都好,师兄,你也安好吧?”
两人面上都是一般的寒暄问候,内心里俱起了波澜。
两年多的时间,李瑶的外貌有了很大的变化,先前只是个来自长安高门的又带着武林气息的慧黠的小女孩,如今已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这个亭亭玉立的女子如春水般轻灵,似夏花般娇艳,仿秋月般皎洁,若冬雪般纯净。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女子,纵是心智坚定如萧远,在内心深处的某一个地方,也一点一点变得柔软。瑶儿她,真的已经不是一个小姑娘了。
萧远已是成年人,除了略微瘦了点,黑了些,外表没甚大的变化。但李瑶总觉得他有些不同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李瑶看着萧远,眼神中带着几分景仰,几分温柔。
以前的她,顽皮,不谙世事;而今,看遍京城贵胄子弟,才发现无人能及萧师兄。
似乎有人也这样看过他,不过那人不似瑶儿,瑶儿的眼神纯粹、清澈,似一泓见底的小溪。那人眼神复杂得多,有爱慕,有期待,有怨恨,有……。
送李瑶返回长安、离开云台山的前一天晚上,萧远整理行囊时发现一张纸条,约他戌时在天台飞瀑见面。他看出这是一个女子的笔迹,却辨识不出是谁。
他如约戌时到了天台飞瀑,心里犹自疑惑,谁、为何要见他。
老杨树下走出一人,中等个,身姿窈窕矫健,手里挽着一个小包裹。原来是章晓福。
章晓福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边,仰望着他,双目脉脉含情。
他本是看着她走过来的,这时,却看向别处:“章师妹,你找我什么事?”
章晓福低声说:“萧师兄,难得你能到云台山来一趟,这一走,又不知何时能回来。听说你要去西北,我……我给你做了一副鞋袜,请你收下。”说罢,就要递过手里的小包裹。
萧远将身一侧,以后背对向章晓福。章晓福的脸一下变了色。
萧远说:“不必了,我的衣物有人帮我置办。云台山师兄弟多,就留给需要的师兄弟吧。”
“师兄,我,我眼里,我心里,你与其他师兄弟不同。我想,我想和你在一起。”章晓福含羞带怯说出了心思。
“不,章师妹。你不了解我,我不合适你。”萧远神情冷淡。
“师兄,你是不是已经……已经有人了?”虽然因为被拒绝而羞愧,章晓福仍然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