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子她好死不死掉到慈骨老巢,沈杳希望自己掉下来时没砸死一两条鱼尸。
咔嚓,咔嚓......
耳畔有风,忽远忽近,白影晃过。
“老天爷,搁这玩我呢?”
她跃身退了几尺,躲过凌厉的骨刀,抬头用刀挡住挂着零零散散鱼尸的骨架,符篆顿时发出金光,吓得大大小小的鱼尸四处逃窜,露出比她脸还白的骸骨。
骨头摩擦发出“咯咯咯”的声响,乱葬岗活死人笑起来跟这个不相上下,头顶高悬利刃,骨刀随时可以俯身刺下,顷刻间万箭穿心不足为奇。
火光燎过半空,看得清清楚楚,四周一排排全是骨柱,她是被困在慈骨的骨阵里。以身为利刃,护其幼子,不负其名。看来自己的确是压死不少鱼尸,可这些玩意不也吃了个饱,两不相欠。
“您见不得丧子,我母亲也见不得,所以得罪了。”沈杳身形矫健,刀法诡异,出刀堪称狠辣,三刀两斩化白骨如纸屑,因置身于慈骨之下,凌空腾跃借袭来的骨刃,直击内部脊髓,刀入三分,慈骨仰身半空,沈杳双手紧握刀柄,一同吊在空中,“君火上昧!”
身体重心往下,摇摆三回,双脚蹬在慈骨脊柱之上,生生把刀抽出来,再次补刀,刀刃裂开脊柱,随人体重心劈下长长一道裂痕,落地瞬间,火焰燃烧整批骨架,沈杳终于得见刺骨真容。
那是一架几十米高的囚笼,头部类似常见的鱼头骨,不过硕大恐怖,望而生畏,此刻在火焰中展开骷髅,她想起扑火的飞蛾也是这般消散在火光之中。
慈骨应声倒地,还没来得及把刀拔出来的时候,无数鱼尸就蜂拥而上,让她没有落脚之地,只好松开手躲在一旁。
不知何时起风,凉意顺着密密麻麻的破洞,一股脑窜进衣衫,其实沈杳身上的伤口早已经痊愈,在慈骨周围来回走动,试图烤干衣物,哪怕烤干后敷着3一层厚重的泥。
还是有些许遗憾,嗅觉尽丧,不然可以回去跟师傅说说,鱼尸烤熟是什么味。
遥望远方,目之所及尽是荒芜,也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到达平地。
沈杳抽出烧得发红的长刀,当做拐杖杵在齐脚腕的泥泽中,滋啦一声红铁又恢复原状,刀走一步人走一步,花了大力气才爬出黑泽。爬出泥泽,突然想起似乎少了东西,脏手摸遍全身,才发现少了长生石,“该不会掉泽底了吧。”
她回头看远处点点星火,莫名有些惆怅。
丢了就丢了,莫要让师傅晓得就行。
沈杳虽然是这样想的,但还是有点心虚,大不了趁师傅他老人家没发现前再回来一趟,走走停停间,她那个脑瓜子就编好七八条搪塞的话。
过了一会儿,终于看到马车经过的海河,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海边,跪在松软沙石之上,欣喜地捧起清冽的海水往脸上泼,待脸蛋清爽后扑入水中,如释重负。
耳畔风声呼啸,她绑好长刀展开双臂,趟水深处,一扎猛子潜入深处。犹如鱼得水,下潜数十尺。刹那一股暗流将她卷入漩涡之中,无论她怎么游都无法摆脱这股来势汹汹的力量,只能瞪大眼睛表情狰狞地任凭漩涡撕扯。
她双手捻诀,镜像显生,枯木逢春。
衣衫裹绞着身体,拧得她生疼,一阵醒神的铃声灌入脑中,沈杳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有人用湿汗巾使劲擦拭沈杳的口鼻,听见她大口喘气,似乎是歇了会,又捏着腮帮子强迫她张口,断断续续喂了几口盐水,才轻轻松松把她背上带走。
沈杳的头垂在那人的脖颈处,呼吸微弱近乎没有,脸蛋紧紧贴着那人的肌肤,温热的触感让她不由得往前蹭,意识不清,“阿娘,我不会死的。阿娘......”
“姑娘?醒醒!”没得到回应,那人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是沈杳十九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做梦。
那年的枫叶长得甚好,色如鲜血,风过无处不有红叶,族中长辈都说这是好兆头,她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人,没有面孔,没有呼吸,内里全是树木经脉,她不止一次在想,这样的人算是“人”吗?这些名为“人”的人与那些东西有什么不同?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高台之上,那位大人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直起身四处张望,师傅呢?
小叔面色青黑,她在他眼里看见了恐惧,那绝不是看人的眼神,这让沈杳极其不舒服,她好想逃,可是身体僵硬,只能杵在原地,一股凉血从脊梁冲上头顶,带着哭腔无助的地喃喃:“师傅你在哪儿?”
父亲亲手把刀交到她手中紧紧握住,她垂着头“扑通”跪在父亲面前。
母亲不顾阻拦奔向她,把头揽在怀里,和父亲激烈的争吵声,沈杳顿时耳鸣,如临深渊,海水灌入耳中。她到底在干什么?这是哪里?她究竟是谁?
“答应我,一定要活着,你听到没?我不管你是什么,你都只是我的孩子,谁也抢不走,谁也抢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