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人是金蝉转世,应该说,曾经是。
更重要的是,他的脸,他的眉毛和鼻子,重新冲击着她死去的记忆。
她要救他,无论怎样。
可如今,魁婆在西昆仑的地位还算不错,算是四把手,白容把手里的红心形的东西扔给她,一路恭维把她送到门口。
老婆子很矮,白容蹲在地上才能和她平视,她笑的贱兮兮的,“奶奶,他在哪里啊,您告诉我呗。”
她还是想知道,江栖两步上去,把她从地上揪起来。
“你干什么?”
她恼怒,咬着牙瞪他。
“凭什么,我每一次要打听他的下落,你都要出来?”
江栖抱着手,居高临下,不怒自威,却不说话。
“那个人在伏羲殿,伏羲大帝要用他的命祭天。”
祭天?
祭天!!!
“他想当天地之主?”
“白容大人那么聪明,应该不用老身再解释什么是祭天了!”
白容彻底失了神,她怎么会想不到,天地之上,并不是所有神主都像她一样逍遥而无所待,总有一些人是有绝对的欲望的,他要掌控天地,要用……他的命。
“看来他是活不了了,你还是忘了他比较好。”
江栖在一边说风凉话。
可当他再次看她时,却发现她的状态不对,她的身影原是很坚毅的,纵使她不到一米六,可她带领着曾经早已日落西山的东昆仑走到现在,从未如此落寞过。
魁婆走了,她拿了想要的东西,没理由呆在这里,看白容大人“自甘堕落”的样子,那不是她的身份该做的。
“他怎么那么傻?会相信他们的话。”
江栖还是不忍,上前抱住她颤抖的身躯,小心翼翼去摸她的脊背。
“别哭了,你不是想吃大盘鸡?我们去吃饭,好不?”
出乎意料,她竟直接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哭的断断续续,“江少爷,还是你好,我好爱你,你不许走,像他一样无情,抛下我不管。”
第一次,他与她有如此亲昵的动作,从乔兰襄的视角看去,短短一分钟,他的表情很复杂。
震惊,无所适从,慢慢接受,到心满意足。最后得偿所愿般,两人交换了一百多年来第一次拥抱。
“我爱你,你从来都不知道!”
“说来也很神奇,两人在一起住了一百多年,从来没有拥抱过。”
天黑了,乔兰襄起身开了灯,为对面的女孩重新倒了杯茶。
“爱情就是这样,不经意之间,就被另一个人躲进心里,占据了原本的位置。”
两人如是,她和那个人亦如是。
第一次,他第一次亲耳听到那人的故事,是从白容的嘴里,无关痛痒说出来的。
那天,三个人活生生吃了两只鸡,酒足饭饱,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开春了,天很蓝,微风拂过,轻轻的,慢慢的,拨动心弦,白容的心情很好。
她跟在江栖身边,走走停停。
江栖很有耐心,时不时停下等她摘野花,看她吹散了几支蒲公英,想了会,他停在一个小摊子前,给她买棉花糖。
他的眼里都是她,是短暂划过的流星,是繁花落尽的林海,是刚才紧紧感受过的暖阳。
是几万个日日夜夜,百年后才真正拥抱过的神明。
一个混蛋到让人无法言语的天神。
傍晚时分,他们还没回去,三个人坐在公园的椅子上,白容看着天边淡下去的云光,脸上尽是不舍。
美好的一天终究要过去,就像生命中流逝过的短暂而难忘的人和事,终要过去的。
“在最开始,一千多年前,武周王朝,我是一个大家族的嫡出小姐。”
“我从小锦衣玉食,受尽宠爱,不食人间烟火,十二岁的时候,父亲做官,触犯了武帝,全家三族之内被诛杀殆尽,只有我活下来。”
“可是我还小,不会养活自己,当了十多年千金小姐,之后隐姓埋名,在长安皇城里当乞丐。”
谁的人生是风顺的,谁又是天生的神主?
她本要死了,十二岁的孩子,全身脏兮兮,面黄肌瘦,每天和野狗抢食,那天她偷了几个包子,被人发现,打个半死,她用尽所有力气想爬起来,却没能如愿。
但她被人救了,一个面若寒蝉的男人,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的道号:九千家。
不像是人的名字。
他是个天神,来自昆仑。
他收她为徒,从此,她进了东昆仑,成了元始天尊的徒孙。
她一步一步成了个衣不染尘的仙人,高高在上,俯视人间。
只是高处不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