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反射般地想起昨天那支葡萄糖。
一种极为荒谬的念头悄然而至:她是不是没钱吃饭?
应该不至于,陈砚时快速否认,再次推开了教室门。
走回座位,陈砚时将家里刚派人送来的午餐搁在桌面,朝前看一眼。
目光所及,钱来头埋在臂弯,用黑色橡皮筋扎起的马尾乖乖顺在一侧,端端正正,给人的感觉即便是放松的休憩,也放松得很认真。
像根绷直的弦。
陈砚时拉开椅子坐下。按以往,此刻他应该要去垃圾桶倒午餐。
原因很简单,也很像应了某种暗示,砚时。
厌食。
他得了奇怪的厌食症,吃得下,却不愿意吃,尤其最近几年,他吃得越来越少,进食速度也越来越慢,然而家人只当他挑剔,他也就懒得作解释。
只是有一点烦,他必须倒掉每天从家里送来的午餐。
他虽讨厌食物,却不代表不珍惜。
现下,陈砚时想,如果钱来愿意帮忙,也算一举两得。
他踌躇起身,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更不知此时钱来心里已经压了一个快要爆掉的气球。
钱来并没有真的睡着。
教室闷热,臂弯里的空气更显稀薄,钱来徘徊在半梦半醒间,最后决定起身,刚要抬头,教室门突然开了。
她立马埋头装睡。
通过声音的位置能判断,回来的人是陈砚时。
开学两天,他们之间的对话不超过三句,钱来其实很怕处理这种连点头之交都还算不上的同学关系,只有两个人的空间,不说话,气氛会尴尬,但说话,又无话可说。
她祈求赶紧出现第三个人,以此打破这种怪异的平衡。
时间分秒如年,身后是站起又坐下的声音,钱来闭着眼睛装死,只要她不起身,她就不用去思考要不要找话题。
但——
陈砚时脚步停在她身侧,而后指尖极轻地点了两下她桌面,发出极细微的一道声响,如果睡着肯定听不见。
那就当她睡着吧。
钱来继续装死,却被紧张地吞咽声出卖。
“咕咚”。
钱来:“……”
心里的气球炸了,钱来只好缓慢抬头,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再掩耳盗铃般揉揉眼睛,然后才问:“怎么了?”
一系列尴尬操作,陈砚时更确定心中猜想,他语气诚恳:“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个忙?”
作为戳破她尴尬的交换,他坦诚:“家里不知道我有厌食症,所以……”他视线往后移。
钱来顺着他的目光去看。
桌上立着一个外观极简的纯灰色便当包,按高度和宽度猜测,里面应该装了一个三层高的饭盒,外加一个圆形汤盅。
那是他的午餐吗?
钱来想。
可看他的表情,又突然觉得,那里装着的,是凌迟他的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