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从指缝间穿过。被制作出来的虚假事物,却有近乎真实的温度。
完全由玻璃构建的房屋,装满花的色彩。这就是魔王的作品,人类把这样的建筑叫做[暖房]。
[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她身后的人说着,俯下身来,[在想什么?]
[为什么……花会凋落呢?]魔女摊开另一只手掌,枯干的花瓣躺在掌心。
[它们和我们不同,花只有一季的生命。]魔王说。他的手指拂过魔女的发间,取下那朵装饰的冰花,在手中把玩。
[如果你想留住它们的话,这也是一个方法。]
魔女接过了那朵花,摇了摇头。
[变得和雪一样了。]
没有生命徒有形貌之物,她随手就能创造出来,可是想要让一颗种子长成花却很难。不管能不能长成,它们都会在数个月乃至数年里变成枯槁的碎片。
温暖地带的生命,都是这么脆弱吗?
[是,也不是。]魔王随手编织着她的长发,状似无意地讲述。[虽然一时之间会消失,但他们总会再度出现。]
[他们?]
[对,不管是花还是人类,又或者其他的生命,都是一样的。]一朵纯白花朵被绾进魔女的长发,花瓣上滚动着些许阳光的颜色。
[很适合你。]魔王称赞道。
[那么,我们呢?]魔女转头看他,她微仰着头,阳光在冰雪般的眼睛里流动。魔王微微一怔。
[很抱歉,魔女小姐,现在的我并不知道自己会何去何从。]
他轻触她的脸颊,指尖拂过从那双美丽得前所未有的眼睛。
[不过,你是冬天的女儿。我想,只要你愿意的话,就能一直存在下去吧。]
如果你愿意的话……
.
有很多事魔女并不理解,或者说,她有自己的见解。
她对外界的认识来自于书本,对他人的印象也只有魔王一个,她从未离开过冰原,高塔就是她的全部世界。
人类世界最娇生惯养的公主也不会足不出户到这种地步,但魔女对人类的宫廷并无太多了解,自然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奇异之处。
毕竟自她有了记忆来到高塔以来,她就是这样生活的,而高塔的主人从来都迁就她的行为,并不要求她做出何种改变。
尽管她是魔王名义上的手下。
不过再怎样醉心于自我的世界,魔女还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魔王的不同寻常。
也许和塔顶上突然碎裂的那块魔法水晶有关。
那几乎可以说是一座水晶的尖山,魔女有时候会用它来观测群星。将天窗打开一条缝隙,引进在风雪里变得微薄的星光,水晶里就会显现出云层之外的星空。
这比驱散那些亘古的雪云要省力得多。
群星的景象在水晶中转动,就像是被玻璃瓶子捕获的萤火虫。她当然没有亲眼见过,但还是能从魔王的描述中想象那个画面。
除此之外这块水晶对魔女而言也没有了其他用途,不过,她听魔王说过水晶能做的可不仅如此。
它能捕获的不仅仅是星光,还有未来。
[它可比那些巫师的小水晶球厉害多了。]魔王自得于自己的收藏[你大可以研究看看,它会给你惊喜的。]
然而魔女对神秘学没有什么兴趣,她似乎以为高塔上的生活还将日复一日地重复下去,因而未来没有特意窥探的必要。
但魔王也许不这么认为,尽管其显现过的内容已经无迹可寻。水晶碎块中残留的魔法气息却毫无疑问的指向未来。
这座高塔里能驱动它的人只有两个。
[所以,您用它推演了未来吗?]魔女站在台阶下,望着阶梯顶端的黑曜石王座。
[是的,抱歉,你大概不能用它观测星空了。它的核心被彻底损坏了。]魔王勉强撑起脑袋,似乎和魔女谈话也无法让他打起精神。
[可是,为什么呢?]魔女却继续发问。
[你发现了?]
[水晶的核心不应该那么脆弱。]
魔王沉默着。
[所以您为什么要……]
[过来吧。]他在王座上对她伸出手[过来陪我一会。]
于是魔女提起了长裙,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她很少会到安放王座的高台上来,虽然是魔王玩笑般定下的主从关系,但她依然恪守着自己认为的某条界线。
深色天鹅绒地毯从王座下延伸出去,一直铺到高台之下。魔女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王座的主人并未收回手,似乎是想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魔女却自己收拢了裙摆,在王座边的天鹅绒地毯上安静坐下,抬头看着他。银色的眼瞳在一片暗色里微微亮着光,像一捧美丽的魔法火焰。
[您在……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