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主任把高高大大的宋奕成晾在一边,拉着禾南在办公室里各种聊。聊失败的梦想,聊早逝的父母,聊家庭的重担,聊庸庸碌碌的人生。
嘴皮子磨了一中午,人过中年,皱纹、白发与啤酒肚齐齐涌上来的中年男人面色沉痛,捏着茶杯把手,良久憋出一句:“靠,这扯淡和憋屈的生活!”
禾南:“……”
蹲在角落发霉一中午的宋某人适时彰显出自己的存在感,他探着头,小心翼翼地问:“老师,您没事吧?”
见教导主任没出声呵斥,他欠了吧唧地继续劝道:“您都这年纪了,就别瞎折腾了,得过且过吧。”
“……”教导主任被堵得哑言片刻,挥了挥手。“砰”的一声关门声,将两个小崽子轰出办公室。
那震天的关门声撒着中年男人憋屈的邪火,禾南与宋奕成面面相觑三秒,然后无声地笑了。
这会儿,广播里恰巧开始播放轻缓柔和的音乐,唤醒午休熟睡的学生。渐渐地,静谧的教学楼每层楼都传来隐隐的骚动,整座校园从倦意中挣脱出来,恢复活力与生气。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在高一的教学楼,此刻,他俩走在那条支着梧桐树荫的大道上。
身旁路过一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眼还迷迷瞪瞪,就急冲冲往厕所跑的男生。宋奕成不经意地走在人多的那一侧,问:“不是真的想不开吧?”
禾南无奈地摊着手:“有些时候,胡言乱语能解决很多问题。”
身旁的宋奕成轻笑一下:“那,就只有苦了教导主任了。”
说完,两个没良心的小崽子又齐齐笑了一声。
渐渐走出高一教学楼的范围,不一会儿又进入高三教学楼的范围,远远地就听见一栋楼的嘈杂声。
禾南从几十米远处的教学楼收回视线,无意瞥见依旧被捏在少年手里的烟头:“烟,还不扔?”
正巧经过一个矗立在两棵梧桐树中间的垃圾桶,宋奕成随手扔了进去:“刚刚被抓去办公室的那一路,兵荒马乱的,没找着垃圾桶。”
禾南点点头,视线盯着垃圾桶看了几秒。俩人又走出了十米的距离,她突然冷不丁地开口:“抽烟有害身体健康。”
“啊?”没头没尾的,宋奕成一愣。三秒后,他漂亮的眼尾就弯起来,快走两步追上禾南,从她身后探出蓬松的脑袋:
“我不抽烟的,那烟是李星河的。我就是看我爸平日琢磨生意上的事,一根烟燃完,他就想明白了。我就捡样子试试,我没抽,只是燃着闻了下。”
教学楼下的绿化带被修剪整齐,绿油油一片,生机勃勃的模样仿佛不是处于贫寒且漫长的冬季。
禾南随意瞥了眼,就拐进走廊的楼梯。
她身后,跟着叽叽喳喳,吵得她心烦意乱的少年。
丝毫没有卖了李星河的后知后觉,少年从右边收了毛茸茸的脑袋,又立刻从左边冒出来:“我不仅不抽烟,我喝酒还一杯倒,吃辣也不行,一吃辣就被辣出鼻涕,吃一顿火锅能用半包纸巾……”
行了行了,闭嘴吧,她知道他有多废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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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补课的最后一天,一桩惊天丑闻席卷整个同安。
下课铃声悠悠然地准点响起,还没等尾音结束,十九班的教室里就跟烧开了的沸水似的,前后邻桌,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一大帮男生围着肖尔这个“小灵通”的课桌,求证道:“肖尔,期末考那传的沸沸扬扬的团伙作弊案,究竟是不是真的啊?”
有人低骂了声:“这还能是假的吗?你看那成绩就知道了,五六个中下游的学生这次期末一齐杀进年级前三十,搞得当黑马逆袭跟批发一样便宜。”
另一人理智分析说:“偏偏那几人还在同一考场,这嫌疑值大大提升。”
剩下的人在幸灾乐祸:“你们是没看到,重点班那几个咱们班的编外人员,这次全都被压在三十名之后,一个二个脸黑的,哈哈哈哈哈!”
在十来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的注视下,肖尔神秘兮兮地,缓缓点下他高贵的头颅。他架起二郎腿,抖着脚:“等着吧,他们的处分估计今天下午咱们离校前就出来了。”
男生们个个人高马大,挤在狭窄的过道间,只得勾肩搭背:“害,那群人其实还挺厉害的,咱们学校监考又不水,居然得手后这么多天才查清楚,牛逼!”
肖尔适时地插了一嘴:“还挺好奇他们怎么作弊的?确实有点东西。”
有人在一旁嗤之以鼻:“管他们做什么,都作弊了,排名也被我们火箭班死死摁在下边,哈哈哈哈。“
这惊天的八卦被证实真伪后,那群男生就作鸟兽散,飞窜到教室各处去传播新闻的种子。
其间,一直没什么反应,闷头算题的宋奕成手腕一顿,水笔由于惯性在草稿纸上划出条短线。他从练习册间抬头,漆黑的眸子看向教室中间那两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