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你那么好,是她救了一无所有的你,是她带领你入了仙门,是她给了你容身之所……”
说到此处,陆栖竹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了广林子,将他的话打断:“不要对我说这些话,真是让我恶心。”
“不要提我是他的弟子,我不是她的徒弟,她也不配做我的师尊,不瞒你们说,这些年我每每在她面前伏低做小,一口一口唤着她师尊的时候,我只觉得恶心。”
陆栖竹看到眼前这些受过沐遥之恩惠的人,个个都涨红了脸,一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的模样,只觉得很是得意。
陆栖竹像是在炫耀他的成果:“不过虽然那些日子我是很恶心,不过转念一想,沐遥之到死都没有怀疑过我,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你们说她若知道是我杀了她,她会不会比我更恶心?更难受?想到这里,我也没有那么恶心了。”
沐遥之觉得自己脑袋嗡嗡作响,有些听不清陆栖竹在说什么。
不,或许是能够听清的,只是她下意识的不想去听罢了。
可陆栖竹想说的已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沐遥之觉得浑身好疼,四肢百骸都锤心刺骨的疼,比她死得那天还要疼。
原来都是假的,从一开始都是假的。
师徒之情,救命之恩,都是假的。
那个树下浑身是血的少年,她以为的知恩图报的寡言少年,当年拽着她衣袖说出的“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的赤诚眼神,是假的。
当年每天亲手为她做一碗甜汤呈到面前的少年,为她寻来冰魄珠却只敢偷偷放到她的房里不敢邀功的少年,也是假的。
当年在山下的客栈蒙着眼睛为她上药,说“师尊我不想你疼”的少年,也是假的。
这些年都是假的。
骗子,骗子,陆栖竹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沐遥之不知怎么的,猛然想起今日他们一同御剑下深谷之时,陆栖竹对她说的那句:“木遥遥,你可以信我。”
陆栖竹说这句话时,约莫觉得她是个傻瓜吧。
她信他啊,她从一开始就相信他。
她也确实真的是个傻瓜,信了他一次还不够,被他杀过一次之后竟然还那般愚蠢的又一次相信他,这些日子不仅一片真心错付,还一次又一次的舍身相护?甚至差点为他送命第二次。
她怎么这么蠢?
不,究竟是她太蠢,还是陆栖竹太会演?
沐遥之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浑身都疼,五脏六腑都疼,她闭上眼睛就会想到她和陆栖竹的点点滴滴的过往,而只要想到这些年的每一个细节都会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她不是不能接受陆栖竹要报复他。就像陆栖竹说的那样,三百年前她杀了他,三百年后他报复,很公平。
只是他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来战,亦或是在背后行刺,都可以,都可以,可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要拜入她的师门佯装是她的徒弟,为什么要让她的一片真心错付的?
这些年,这么多年,生前死后,她在陆栖竹的一个又一个的骗局里打转。
重生之前,她就喜欢陆栖竹,可因为陆栖竹是自己的徒弟,她总是刻意疏远他,又忍不住靠近他。
她喜欢他,又不敢喜欢他;她希望他喜欢自己,又不希望他喜欢自己。
她因着师尊的身份从不敢对陆栖竹逾矩,不敢沉迷,甚至连想上一想都会自我厌弃。
为了断开这份喜欢,她在鹿门下寻了一处僻静洞穴,她每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过界了,她就会独身下山,来到这各洞穴思过。
她每每意识到自己喜欢上陆栖竹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不堪极了,她觉得自己不配为人师,于是每次来到这里她都认为自己该受戒。
没有人罚她,她便自己罚自己,她每次来到这里,她便不吃也不喝,夜间也只席地而睡,她会罚自己默写经书,每次来到这里,她便会默写十遍《清心经》。
既然要惩罚,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她会短暂的封了自己的五感,眼不能视,耳不能闻,鼻不能嗅,舌不能尝,只留下足够默写经书的触觉。
她将自己放逐在那山下洞穴的那片无边的黑暗和寂静之中,一遍又一遍的默着那份清心经,一遍又一遍。
每一次她都以为自己处理好了自己的这份杂念,她便会回到山上,可他们是师徒,总会一次又一次的接触,她又会一次又一次的有杂念。
她一次次的独身下山,一次次的自我隔离,一次次的惩罚自己,她一次次的远离陆栖竹又一次次阴差阳错的靠近。
她的那份喜欢像巨浪一般打在礁石之上,起起落落,周而复始。
除了礁石,无人知晓海浪来过的痕迹。
可那个无人知晓的洞穴里,满是她经年痴妄的痕迹。
那么多年,她折磨自己折磨得快要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