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风格迥异。子书律上马动作利落干脆,而怀袖却是从容温柔的,跨过马鞍时姿态轻盈,像一阵风,柔而不弱。
两人骑马出城,怀袖作男子装扮,倒是省了诸多麻烦。出城后二人往西而去,日光从云层中透泄下来,将二人背影染成金光一片。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西郊昆明池。
怀袖想看湖,虽去不了江池,却还有昆明池可看。昆明池文人墨客聚集,常有人泛舟湖上吟诗作对,热闹非常。
怀袖爱看热闹,虽曾听闻过昆明池的盛况,却从未亲眼见过,因而一路上欢欢喜喜,转眼就把去不了江池的郁闷抛之脑后了。
两人出城后往西,碾着日头骑了好一段,终于在走进一处密林后,隐隐听见昆明池的乐音诗诵。
文人骚客的纵情恣意,乘着轻舟薄酒,朗朗出口,竟有搏击长空之力。怀袖轻拽缰绳,缓了马蹄前行的速度,寻宝一般,慢慢接近昆明池。
等到穿过密林,方才还疏漏的日光忽如大幕拉开,璀璨耀目。
怀袖与子书律两马并行,先入眼帘的便是昆明池上的一座三孔桥,桥上男女老少群行,间或有人以短棍敲击桥栏。怀袖走近了些,才发觉方才自己隐隐听到的乐音,竟然是从这桥上传来的。
“此桥名为五音桥。”
子书律行在她左侧,在她开口询问之前就给了答案,“五音桥桥栏用石大有讲究,虽形制看来无甚特别,但却是能激发乐音的奇石。”
怀袖眼眸亮光,勒住缰绳兴奋地接话:“方解石!先生,是方解石,对吗?”
子书律勒马点头:“是。”
离得更近了,就连湖水被风吹起来的清香气都清晰可闻。二人下马,子书律将马匹栓在道旁粗木上,又从怀袖手中接过牵马绳,替她打好绳扣。
帝师府的马匹都烙有马印,莫说拴在这里无人敢牵,就是不栓,都定然有人牵着马送回帝师府。
安顿好马匹,两人并肩往昆明池走去。一落入喧嚣的尘世中,说话就很难维持平日的淡然端庄。怀袖自恃男装打扮,大着胆子离先生更近些,听他讲这五音桥的由来。
“五音桥用方解石作桥栏,造桥工匠巧心独运,将能敲击发音的方解石按音色排列打磨,才成就眼前这座可发出宫商角徵羽五音的桥。”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湖边。一排穿短衫戴笠帽的艄公正在湖边待客,子书律领怀袖走上前,从袖袋里取出银锭,递给其中一位,“艄公这条船,在下包了。”
掌船的艄公不识帝师样貌,笑眯眯接过钱,伸手迎二人上船。
怀袖很喜欢先生一掷千金的样子,尤其是这金,还是为自己而掷。
心里欢喜,面上也是藏不住的嘚瑟。怀袖一脸压不住的笑意,还好是跟在子书律身后,不怕被发现。
两人就这样上了船。怀袖将将站稳,回身见艄公已将牵索石上的缆绳解开,视线还未上移,就听岸边一阵嘈杂,一嗓子尖利又唐突的男声刺了过来。
“等等等等!小爷我还没上船呢!”
怀袖皱眉抬头,只见一个干瘦似风,两眼凸如铜铃的紫衫男子怒气冲冲往这里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短衫方巾的男子,瞧着像是恶霸领了几个小跟班前来讨债一般。
见先生没有动作,想来是不稀得搭理这人。怀袖往前一步,挡在先生面前,尽起了做弟子的本分,“这位郎君,这条船已被我家先生包了,你换别条船吧。”
紫衫男子闻言更怒,本就局促狭窄的脸上怒色尽显,“包船?小爷我有要事,管你什么包不包船!”
话音刚落,他身后那几个灰扑扑的小跟班也跟着讪笑起来,“老头子赶快把船支过来,没看见严郎要上船吗!”
言罢,几个人阴沟老鼠一般嗤笑几声,就甩胳膊蹬腿要上船。
艄公虽有些怵,但好歹收了子书律的银锭,忙将缆绳绕在牵索石上,稳住船好言解释着:“严郎见谅,实在是这两位客官先付了银钱包船。您看这湖岸边上船多得是,您再选一条便是了。”
被唤严郎的凶恶男子却不买艄公的账,昂着头还要上船,“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昆明湖上拦我严邹喻的船!”
言罢,一条腿已经踩上了船沿。
怀袖从未见过如此蛮不讲理之人,无语至极,上前一步正要呵斥他下去,却被子书律伸手拉住。
怀袖被他拉到身后,满目都是子书律黑色的衣衫。一阵河风吹来,就连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香气都更为清晰。
怀袖知道先生的手段,见他出来平事,便安安稳稳在他身后等着。
子书律一脸漠色,显然不太好惹。严邹喻被他冷冷的目光一盯,也有些不自在。虽看出眼前这人气度不凡,不像好惹的,可想着自己身后有大人物撑腰,又气势汹汹挺胸回瞪,企图从气势上压倒:“哪里来的白面郎君,敢挡小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