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全两夫妻每天都“盼男,盼男”这么叫着,毫不避讳自己对于怀孕生子这事的期盼,但肚子没动静,他们俩对她还算上心,有瓦遮头,温饱不愁。
后来,她的害怕变成了恐惧以及厌恶,许盛杰的出生剥夺了她上学的机会,何芳梅把她留在家里干活照顾弟弟,秋收忙不过来的时候她要背着他一起下地帮忙收庄稼……
同龄人都在学校追逐奔跑,在课堂上通过书籍看更广阔的天空,她却只能被困在家里,当弟弟的小保姆。
再后来,许盛杰咿咿呀呀学说话,说的第一个词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是姐姐。
记忆有些模糊,只清晰记得那会儿她很难过,难过盖住了那一声“姐姐”带来的丁点喜悦。
他的眼神清澈纯粹,笑意满满,倒映出的那张脸却满是泪痕。
无意间偷听到邻居和何芳梅聊起她上学的事,她这个年龄是义务教育阶段,学杂费全免,必须送去学校上学,不然就是违法犯罪的行为。
如果有人举报被政府还有教育局抓到,可能要罚钱还有可能要被抓到牢里去。
何芳梅才不信什么不让自己孩子上学是违法的事,听过之后就算了,完全没放在心上。
许净邈不一样,她偷偷记下了所有话,千方百计拿到了教育局和县委的电话。
那一年,她九岁,许盛杰两岁。
他会走路也会说话,天天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姐姐,姐姐”叫着。
他很乖,很少闹脾气,对着她的时候一直都笑眯眯的。
她依旧讨厌他。
没有任何犹豫拨通电话,将所有情况反馈给教育局还有县委的工作人员。
很少接到孩子的举报电话,教育局以及县委都高度重视,当天下午就派人到她家了解情况。
阵仗不小,口头批评教育,责令何芳梅和许家全两夫妻改正,结束谈话两人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带着她去学校报道安排入学的事宜。
何芳梅气得牙痒痒,晚上拿着用细竹做的扫帚狠狠打了她一顿,许盛杰被那副场景吓哭,踉踉跄跄跑到她跟前抱着她的腿保护她,含糊不清地说:“不要……不要打姐姐,姐姐……姐姐疼。”
兴许是上学的喜悦盖住了那些厌恶,那一刻她觉得他很可爱,像个天使,小手很软,怀抱很温暖。
许盛杰依旧在述说着他对自己未来的规划和期盼,许净邈依稀听到“姐,以后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家里有我照顾”,“爸妈那边你别管,我兜着”,“他们不知道你在陵杭”,“我会保护你的”……
许净邈抬起胳膊,许盛杰立即倾身凑上去,用脑袋拱了拱,和小时候一样。
很多时候许净邈都在想,她之所以逃离不了他们,是不是因为许盛杰的存在让她不愿意那么干脆地逃离?
他的存在的确让她那算不幸的童年拥有了一丝慰藉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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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两天许净邈带着许盛杰在陵杭逛了逛,熟悉了一下各条地铁线路以及市中心好吃好玩的地方。
周末晚上两人拖着行李箱在许盛杰实习公司的员工宿舍办理了入住,又在附近的超市购置了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
走之前,许净邈照例嘱托了几句,许盛杰坐在椅子上,乖巧点头应声说好,只是注意力并不在她说的话上,而是抓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
和他同宿舍的室友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这一幕,很自然地将两人的关系当做热恋中的男女朋友,识趣地打招呼:“哈喽,你们好,我叫章梁。我回来拿点东西,很快就走,不妨碍你们了。”
许净邈甩了甩胳膊,收回自己的手,无奈地看了眼丝毫不打算解释什么的许盛杰。她走到章梁跟前,回应他刚刚的招呼:“你好,我是许盛杰的姐姐。”
听到这句话,章梁一愣,面上立即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他笑着抓了抓头发:“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
许净邈笑了笑,摆手:“没关系。”她回头看了看跟上来的许盛杰,“我先走了。”
许盛杰和章梁打完招呼,送许净邈下楼,下了楼又一路送到地铁站,等人进站,看不到身影了才转身回宿舍。
Jerry:【姐,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
邈了个邈:【嗯,你快回去吧。】
Jerry:【等我拿到实习工资请你吃饭。】
邈了个邈:【好。】
许盛杰在手机屏幕上熟练地打下一句话,手指移动到发送按钮上,想了想还是全数删除,将手机塞回了口袋。
Jerry:【姐,你先不要谈恋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