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调息,总算没嚷嚷着什么“罪徒”地来找她麻烦。
再看花鹤林。裴道晴眼皮一撩,发现了点新东西。
花鹤林这人,相貌英俊,身量挺拔,他本该是个剑修,却不知为何,这一场恶战下来,他的腰间的剑连鞘也未出,反而是手边放着一把青伞,每根伞骨尾梢都缀着个菱形玉坠。
联想他之前在姜府那一战,似乎也是用的这把青伞,她那时还不知他是剑道阁弟子,见他这般,倒也并未起疑。
这伞说简朴也简朴,乌木骨架,青绿伞面,除了菱形玉坠,并无别的装饰。
但若要说它奢华,仔细看去,拢共就两样材料,个个都不简单——乌木骨架是百年一寸的腾龙木,青绿伞面是花纹流转的袖竹锦。
然而这两种材料虽然罕见,却远不如金光玉那样出名,这乌木青布的样式更是随处可见,于是这乍一看去,常人也只会以为这是把寻常青伞。
此人平日里犹如闲云野鹤,成日里跟着卓炉章到处跑,也无甚追求。
裴道晴静静看了他半晌,心中得出一个“古怪”的定论。
褚鹦周被裴道晴扶着,眼帘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切显得如此理所应当,数年前是这样,如今也该是这样。
褚鹦周自小娇生惯养,第一次被裴道晴带出去历练时,面对皮开肉绽的妖邪吓得直哭,回去还被梦魇魇住,直接发起高热,昏迷不醒,谁来也没用。
最后还是当时把他从妖邪嘴里救出来的裴道晴过来,往他床沿一坐,莫诛剑深深插进床边地砖,只冷冷道:“我看哪个妖邪再敢来扰。”
有她守着,第二日褚鹦周的高热便退了,只是褚鹦周从此也在裴道晴心中留下了见不得妖邪血腥的印象。
从那往后,只要是在小师弟眼底下杀妖,裴道晴从来是先设一个结界,再捂住他的眼睛。
后来师姐生死不明,褚鹦周的金光玉剑便开始所向披靡。他的剑挑过了太多尸体,脚下踩过太多头颅,身上究竟背了多少条人命,他早已数不清了。
褚鹦周手一松,金光玉剑就落在了地上。就像曾经无数次师姐从天而降来救他时,他就这样把剑一扔,闭上眼睛,等待结界笼罩,等师姐的手捂上他的眼睛。
关于大将军和威远侯的身份,他不愿提,面对师姐,他只有一句,师姐,我如今已不怕了。
“你怎可能不怕?你向来是——”裴道晴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后面的半截话却续不上来。
——向来是什么?
当时电光火石之间,她做这一切根本就未经思考,现下仔细一想,他褚鹦周早已是镇边将军,威远侯爷,手里不知捏着多少个亡魂野鬼,这点血腥有什么见不得?于是尴尬地将手抽开,道:“你说得是,你应当是早已不怕了。”
褚鹦周眼睛没了遮挡,看向裴道晴,眼底蕴着一汪笑意:“其实也怕的,师姐以后还可以多替我挡挡。”
裴道晴闻言只想拍他,见他伤重成这样,说一句气若游丝也不为过,终究只说了句:“多此一举。”
褚鹦周听见裴道晴骂他,也只是笑笑,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无,那金光玉剑落在地上,他也任性地不去理会,最后还是由裴道晴拾起来替他挂回了腰间,同时严厉道:“剑修的剑就是命,你见我来救你,就这样把剑这样一丢,若是突生什么变故还得了?万一我来不及救你呢?”
褚鹦周闭着眼睛不答话,心里却想,来得及,回回都来得及。师姐总是能找到我,总是能救我的。
裴道晴见他这样,也懒得同他再分辩什么,扶起他便走。程明皖收了唐刀跟上。三个人走得干净利落,压根就不顾剩下二人的死活。
花鹤林叹了口气,道:“师兄啊师兄,若不是你,我还能搭一回裴师姐的顺风车。我早和你说过,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卓炉章冷哼一声,理都懒得理。
花鹤林见状也只能收声闭眼,打坐调息,谁让他当初就没拜在恕风真人座下给裴道晴当师弟呢。
失策,实属失策。花鹤林第三万五千次在心中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