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接过那包甜美的草莓糖,池凡面不改色地将糖放好,垂眸。
堵在门口议论纷纷的路人见他径直走了过来,像是没听见这些议论似的,抬手拨开人群。
“借过一下。”
“我赶时间。”
还挺有礼貌。
但下课了赶时间,上课也没见着人啊。
众人也不敢拦路,生怕自己也被按住了。
然后,池凡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什么。
路人听这人抛下最后一句话。
“还有。”
“我从不把人脑袋按我鼓上。”
他语气平淡到像是在说家常。
“我那鼓挺贵的。”
——
从第一条消息发出去,池凡这人就不见踪迹。
算算时间,这人十五分钟前就应该站在这儿了。
时岸看了看手机,里面只有五个大字。
【池】:在见义勇为。
【回头是岸】:?
时岸盯着见义勇为四个字看了几秒——
摇身一变变成热心市民了是吧。
还路见不平。
自打这一句话之后,这人就销声匿迹,半句消息也没了,时岸又瞅了一眼,啧了一句,盘算起一会儿的说辞来。
她和池凡打交道多年,两个人相互帮忙的时候不少,但大多时候求对方帮从没走过正当途径,归纳起来只有四条路子——坑,蒙,拐,骗,成功培养起了对对方的反侦察意识。
时岸想到这个脑子倒开始转了,从书包里掏出一份报名表看了半天,盯着那签名栏瞅了眼,又拿出个成绩单,手指扣了扣。
半晌,她把手机往兜里一揣。
就先提着四个桶径直上了楼,目光在浅金夕阳上顿了下,在台阶一半的地方站定了。
她看着浅金色的夕阳落下,盯着扶手的那块光斑开始构思。
口袋里传来一震,铃声响起。
她被震住回了神。
双手四个桶没地放,两只脚正往前迈,属于双手都被禁锢,抬脚全没退路,直接愣在原地。
正想要把手上东西先给搁下了。
感觉口袋里伸进一只手。
那只手熟练地捞出她手机,解锁,欠身,把手机放她耳朵边上,服务意识还挺到位。
耳廓和屏幕轻轻一碰。
下一秒。
“接。”
这路见不平回来的人,慢悠悠地把一个接字从她脑门顶轻拍下来。
他的音色像是银色鼓面似的,干净又带点凉意,给这三十多度的日子愣的降了三度的温。
时岸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声陌生的喂,然后问道:“是岸姐吗?出事啦。”
时岸凝神听了一会手机里的声音。
半晌。
池凡见她手提桶往栏杠上利落一搁,尾音上挑,下巴微扬,语气自然。
“是,我是你岸姐。”
“嗯,我在听。”
那张温和乖巧的神色如常:“你说我儿子出车祸在医院了?”
“你具体说说,我哪个儿子?”
“我大儿子?”
时岸想了想:“七年前进局子里了,还没放出来,你要现在看见他属于他自行越狱,直接报警就行。”
“弄错了是我二儿子?”
“三年前和人私奔浪迹天涯去了,卷走我家最后一床棉被和三个鸭蛋,不认。”
“三儿子?他倒没问题。”
“嗯,情况很严重,要打多少?”
“五十万?”
时岸垂眸又像是思考了一会,好像自己真有这些个儿子似的。
半响,岸姐摇头:“要不起。”
“三十万也行?”
“太贵了。”
“死了怎么办?”
“别担心,我还有一个儿子。”
时岸想了想这人今天的糟心事,迟到,不带糖,还v她50,果断——
“他现在正在边上给我举着手机呢。”
时岸感觉举在耳边的手机动了动,蹭到了耳朵,那位“儿子”一声冷笑,时岸温温和和地发表了最后的总结——
“别搞诈骗,好好做人。”
时岸转身抬头,“儿子”的一小片阴影盖住她。
这人个子高,在下一级台阶看她还比她略略高出半个头。
现下双手插兜,把校服口袋抻直了,重新直起腰。
他单眼皮微微一掀,有点上挑的眼尾往这儿一斜,鸦羽似的睫毛垂落。
两人在台阶一上一下处直直对望。
他语调带点儿不轻不重的笑意:“想做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