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没有给安和送嫁,只是派了个太监传口谕。
皇帝的喜怒哀乐无疑是最强风向标,短短一个时辰,安和从内宫坐马车走到公主府,平康帝的“嫌恶”已经传到了每个皇亲国戚达官贵族的耳中。
于是,安和惊讶的发现原本该有的满堂宾客,遍地华彩全都没有了。赴宴的来宾稀稀拉拉,甚至连大堂都没有坐满,安和在人生最幸福的关口,遭遇了出生以来最强烈的尴尬。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十六年过得平平淡淡又甜甜蜜蜜,却也是何等浑浑噩噩又糊糊涂涂。
这京都城里三千华盖看似对她客客气气,其实没有人正视她,也没有人尊重她。这些表面上称呼她为公主的人,说不定背后都在笑她痴呆。
一个依托公主之名赖以生存的呆子,全靠皇帝本人,以及他刻意营造的“醇厚温馨”的后宫风气庇佑着,一旦脱离这个圈子,她什么都不是。
当下此刻,她失了宠,以后又不呆在京城,白敬着也没有用,所以大家干脆连装都不装了。
他们似乎认准了这个呆呆的公主没脾气,不来参加她的婚礼,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或者有意见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安和看着空了一半的大堂,站在那里无所适从,一时间满腔喜悦都散尽,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茫然。
然而秦昭做了个出人意表的举动,他把仅有的这些尊贵的客人请进了内院大花厅,让平素坐不到这个位置的来宾全都高升一级,然后带着安和走出内院,走出二门,一直来到府门外。
朱红色墙根下,聚集着一群流民乞丐,等着分吃酒席上剩下的饭食。
按道理公主大婚,会有侍卫提前清街,这些败兴的,污人眼目的东西都不会出现,然而安和的婚礼只有表面的形式敷衍的过,底下的细节便潦草多了,以致于只有清水洒街,没有红锦做障。很多老百姓乃至走卒乞丐没有遮拦,纷纷围着看热闹。
安和心里正难过,却见秦昭拱手笑道:“大家都进来,酒肉齐备,趁热。”
安和错愕,众人却哄堂而入,笑闹震天。秦昭本人是漂泊边疆的武将,结交文官,交好权贵都是禁忌,他在京城中没有什么朋友,相对而言,自然也没有仇人。
丢面子?他不在乎。得罪人?他也真不畏惧。
成婚嘛,要的是个氛围,民间办理红白喜事,也是要随缘随喜的,找上门的老人乞丐全都优待。
这上好酒席朱门子弟不愿意吃,有的是人愿意吃。
公主内院临水靠山的花厅里,香风细细,宝光摇曳。
外面的喧闹声远远的传进来,引得众人延颈张望。首辅之女徐兰玉年纪不大,但凡女子聚众的场合却总是隐隐以她为首。
“徐姐姐,这也是合礼的吗?”
徐兰玉没有直接回答,只笑道:“能征善战的将军,果然是最灵活机变的人。”
今日之后,安和的婚礼不会被皇家档案浓墨记录,但绝对会在街头巷尾之中成为故事,在市井口耳之中传上三月而不绝。
有幸赴了公主婚宴的平头百姓底层官吏,绝对会炫耀吹嘘一辈子。再往后数个几十年,市井之中,巷陌之外,或许别的公主都被忘了,但大家还会记得安和公主——她成婚的时候,我吃过她的席。
秦昭不愧是秦昭,徐兰玉也不愧是徐兰玉,经秦昭这么一做,徐兰玉这么一解释,安和豁然开朗,竟觉得自己的婚宴也算皇朝独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