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泽把摆放在中间的外卖盒往她那边推了推,两人气氛融洽地吃了一会儿。眼看着菜下去了小一半,方落看着对面的人,倏地想起了26号这个日子。
她又吃了几口,抬眸随口问:“你这几年有回过北城吗?”
纪星泽很轻地点点头,吃东西的动作略微放慢,目光盯着中间的外卖盒,“前年有回来过一次,去看了看我妈。”
不知怎的,听了这话后,方落心里突然像被压了一块石头一样喘不上气。她好像很想去向他质问,问他既然回来了,那为什么没有和自己联系。
可也只是一瞬间的冲动而已,方落终究没问出口。
她不想自取其辱。
方落拿起旁边的可乐,仰头一口气灌了好多进去,伴随着强烈的冲劲涌了上来,她缓了下,“原来你现在还这么称呼许阿姨,我以为你找到亲生父母之后,就会改一下称呼。”
“不会,她永远都是我妈。”
“那过几天……”
纪星泽也仅仅是握着筷子而已,非常平静地看着她:“我妈的忌日,你们每年都会去对吗。”
方落点点头。
纪星泽把可乐罐在手里转着,“那等26号,我们一起去吧。”
*
昨天晚上刚刚结束了一场大雨,今天清晨的温度也还低着,空气里遍布着潮湿过后的泥土味,树叶被昨夜的狂风摧残,浸湿在路边的水坑里。
车越往郊区开,体感愈发凉爽,方落把车窗降下来了些,呼吸着迎面而来的大自然特有的新鲜味道。
方扬一早起来就顺路去家里接方康平和常晓兰了,也省得让方落再绕个远。纪星泽早上出发的时候也给方落发了条微信。
时间差不多,五人约好在墓园门口会合。
方落和纪星泽走在父母和哥哥的后边,走着走着,他俩就落下了一段距离。
踩着脚下湿漉的地砖,方落有些后悔今天只穿了件长袖的针织衫,一阵风吹过来,从缝隙透进了皮肤里,她摸了摸自己有些冰凉的手。
纪星泽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问:“有点冷吗?”
“不刮风的话还好,主要这种衣服太透风了,吹的有点凉。”方落把手背贴到他的胳膊上,让他感受了下,“是不是?”
纪星泽轻轻攥了下她伸过来的手,看了眼前边的父母,又松了开,“我手是不是挺热的?”
方落点点头,“你小时候就不怕冷,以前刚入冬那阵,你还只穿件薄外套呢,不过我发现好像挺多男生都这样。”
“你高中时候的脑子全用来关心班里的男生了??”
“才不是,我不就只关心你来着吗……”方落一句话快说完了,才发现话里的不对,声音越来越小。
纪星泽偏头懒散地笑了声,意味深长地拉长音:“哦,原来你光看我了啊?也难怪你学习没什么进步。”
方落伸过去掐了他一下,“我学习怎么没进步了,快高考的时候我都班里三十名了好吧。”
她话音刚落,走在前边的方扬就瞬间扭头,眯着眼狐疑地瞧了他俩一眼,方落急忙老实了点,乖乖并排着朝前走。
墓园面积很大,几人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到墓碑前,气氛也不自觉凝重。
方落站定,看着眼前熟悉的大理石墓碑,心里一阵哀痛涌了上来。
黑白照片上的齐肩短发女人五官端庄优雅,眼里永远带着一如往昔的亲和的笑容,下方的名字写着:许怀蓉。
许星泽的许,就是许怀蓉的许。
在高三暑假以前,许星泽是没有爸爸的。可严谨来说当初收养他时许怀蓉有一个丈夫,可没过一年,那个男人就出轨跑到南方去了,从此也就断了联系。
这个故事倘若简单概括,那就是许怀蓉把他从福利院里带回了家,也是她一个人把他抚养长大。
按照往年的惯例,方落和父母哥哥给许怀蓉送了悼念的花束,说了些回忆的老话。
结束后,方落回头,见纪星泽在旁边目光一眨不眨地紧凝着墓碑,她收回视线,和父母说:“爸妈,你们就先回去吧,我哥医院那里也不好耽误太久。”
常晓兰看了纪星泽一眼,问:“那你呢?”
方落:“我不着急,等他一起。”
方扬拉上父母,“那我把爸妈送回去,我就回医院了。”
方落看着他们三个离开的背影,转身走到纪星泽身边,温声说:“我去那边等你。”
她顺着他的目光又看了墓碑一眼,朝外走去。
为了给他和许怀蓉一个单独的空间,方落特地走得远了些,在几十米外的那棵树下坐着等他。
今天天气很阴,春风微凉,方落缩了缩肩膀,看着遥远处一望无际的大山,忽地又让她想起了记忆中的许怀蓉。
许怀蓉是方落见过最善良也最坚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