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剑鞘上的七颗玉石,语气平稳淡然。
太子殿下的坐姿立即不自然地挺直了几分,阴暗光线里的眼神也随之有了变化,那位惊才绝艳的十二品境界开国太祖皇帝定下过规矩,李家后世不可放弃修行,只有皇家子嗣是修士,才有资格身居庙堂而参与江湖事。
可人的精力毕竟有限,生于天家难免繁琐世事缠身,自太祖之后的历代皇帝中能修成四境的已然是凤毛麟角,大多都是靠着丹药辅助踏足三境就止步不前,李敬辉也是一样,刚才在观星楼下水潭边,能察觉到这位修士的剑意无比冷冽,但绝对没敢把他跟声名显赫的司天监第一高手相比较。
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父皇肯当着他面毫不避讳的跟修士交谈,这就让一直对继承皇位其实没有太大信心的太子殿下心里一喜。
佩剑被皇帝陛下拿在手里的修士先皱眉后挑眉,语气淡漠道:“没见过陈仲平,不好断言。不过他如果真的只是十一品凌虚境,青冥剑诀也不是所向无敌,胜负大概只在五五之数。”
李敬辉讶然失色,这人好大口气,竟敢说能跟十一品境界的陈仲平不分高下,天底下是个用剑的谁不知道,在去年漠北、越秀方向陆续三场声势极大的天地呼应之前,司天监第一高手就是昆仑山那位睥睨十四州的当世剑仙之下第一人,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陈仲平敢堵在皇宫门口大骂空相国师整整两个时辰,所倚仗的并非是司天监的权柄,而是自己堪称独步大周的绝顶剑道修为。
将信将疑时,却听见父皇语气里多了一抹笑意,没有对此提出任何质疑,反倒赞了声:“是柄难得一见的好剑,可惜名声不显。”
那修士似乎不懂得在陛下面前谦卑恭谨才是为臣之道,竟然轻蔑的嗤笑一声,倨傲道:“剑修,理所当然该修的是剑,要博名声不如去寒窗苦读高中状元,这是两回事。”
景祯皇帝莞尔一笑,一反常态地调侃道:“哦?这话朕听着有些言不由衷啊,既然你视名声为浮云又看不大起读书人,为何参与科考?朕记得,你是今年得了个同进士出身?”
大周朝的科举制度沿袭前朝旧制,金榜题名鱼跃龙门的一百名士子分为三甲。
头甲仅有三人,头名状元,赐进士及第授从六品;次者榜眼,赐进士及第授正七品;最末者名为探花郎,赐进士及第授正七品,这本是读书人心目中莫大的荣耀,没成想新科探花郎竟被陛下钦点了不学无术的司天监嫡传弟子陈无双。
如今这位劣迹斑斑的公子爷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京都里的士子文人们私下设宴畅饮时,谁要是不骂几句陈无双都没脸自称为圣人门生,甚至有胆子不小的仗着陈无双不京都,多次在公开场合辱骂,说他借着司天监的权势跻身金榜,日后必然为祸朝纲,此风若是不止,往后多少年寒门子弟恐怕就再没了晋身之路。
二甲十七名,赐进士出身授正七品;三甲八十名,赐同进士出身授正八品。
金榜张贴出去的当日,连太子殿下在内的诸位皇子就开始明里暗里各施手段,或以金银、或以美婢,或以官职、或以厚待,接触拉拢二甲、三甲这九十七名士子,因此居于东宫的李敬辉倒是对金榜上的姓名都有印象,父皇说他是同进士出身,就一定名列三甲那八十人中,只是一时半会猜不到这修士会是哪一个。
总之不管是谁,这种实打实的文武全才,放眼整个天下也是屈指可数的存在,太子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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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连拉拢的心思都不敢有。
那修士嘿笑一声没有说话。
景祯皇帝握住剑柄轻轻抽出两寸剑身,昏暗的车厢中立时多了一丝寒意,端详两眼又收剑归鞘,笑道:“你的策论写得花团锦簇,就是偏激了些,用计筹谋讲究个世故圆滑,这是治国之道、也是为官之道,过刚则易折,锋芒毕露不是好事。照礼部跟几位大学士的意思,本想点你为探花郎,是朕力排众议压低了你名次,心里有没有怨气?”
李敬辉恍然大悟,原来陈无双的探花郎是从这修士手里抢来的,父皇使得好一手一箭双雕之计,既把陈无双推到了士子文官的对立面上,就算接任了观星楼主也只能做个孤臣;又让这修士从此心生怨恨,绝对不会倒向司天监一方,被立为太子多年,他这时才算隐约摸到一点帝王心术最重制衡二字的门槛。
那口口声声对名声嗤之以鼻的修士果然脸色微变,平缓悠长的呼吸有了片刻波动,呼出一口浊气摇头道:“便是高中状元,也不过是进翰林院做个编修或者进国子监先任两年闲职,日后能放出去做一任县官,运气好了回京在六部任个员外郎,不知多少年才有跟陛下和太子殿下同乘一车的殊荣恩遇,何况···没有怨气。”
景祯皇帝舒心地笑了声,把那柄长剑依原样放在他腿上,幽幽道:“从那池子死在你剑意之下的锦鲤,陈叔愚能想明白很多事。说实话,陈无双在康乐侯府上撕毁圣旨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今夜特意去一趟观星楼,就是想看看脱了蟒袍的镇国公和十一品境界的老货不在府上,陈家会是个什么态度,朕当时···动了杀心,一个不听话的司天监,要来无用。”
车厢里不敢轻易开口插嘴的太子殿下再一次震惊,险些低呼出声,下意识瞪大的双眼里满是不可思议,陈无双在京里是曾有以下犯上揍过皇子的大逆不道事迹,但一个没有修为的司天监嫡传弟子根本不值得重视,他闹得越欢实越荒唐,皇家反而越放心,可他出京还不到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