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着日后的打算,姜雪宁欲言又止。
纪殊同知她是想在和亲之前救出公主,助公主远走天涯。
自己一个新近结识的朋友,还没那么让姜姑娘放心,是以也不多说什么。
纪殊同想起明哲跟自己说的话,问姜雪宁道,
“日前圣上派了公主去和亲的消息传来,明哲便跟我提过,想一路跟着公主去,护着她。姜姑娘怎么看?”
姜雪宁微诧。
纪明哲年纪小,不懂得藏心事,是以人人都瞧出他对沈芷衣的一片钟情,只是一个高门世家的嫡次子,不管不顾跟着和亲队伍,像个随侍,实在是与理不合。
“纪大公子得好好规劝,纪小公子不是不听劝之人,世间哪有如意事。”
“明哲年纪小,面子薄,对着我剖白时反倒比对着公主更坦诚些。他想陪着公主,哪怕最后到了鞑靼要亲自将人送出,也愿意最后陪伴她身边走一遭,即使只有一段路,也是不遗憾的。”
纪殊同继续说道。
“这孩子,说他第一次如此喜欢一个人。我与他说了前路艰险,坚持下去大多也都是苦果。他却说想对得起自己的本心一次,不想因着害怕前路不好走,就怯懦胆小,试都不敢试上一次,就当临阵逃兵。”
姜雪宁思绪纷乱、沉默不语。
她和张遮,都是那个害怕前路不好走,试都不敢试上一次的临阵逃兵。
“大少爷,不好了!”纪殊同的随侍赶过来正待说什么,又看了眼姜雪宁。
“无妨,快讲。”纪殊同催道。
今日朝堂上圣上大发雷霆,张大人被贬孜州,明日便要上路了。
“什么?”纪殊同与姜雪宁二人齐齐站起身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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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匆匆从城郊马场赶到张宅,张遮与张母都在家中。却没有想象中那一片惨淡愁云,两人均面色平和,似是并没有发生甚么大事。
“张兄,……”纪殊同迎上去,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觉难以启齿。
“刚刚刑部的顾春芳大人前脚才走,你们后脚就来了,瞧这风尘仆仆的,快坐下歇歇”,张母说道。
张遮自嘲地笑笑,平静开口,“老师将我好一顿骂。”
顾春芳其实也明了,上道折子请圣上彻查河州案为太医院医官翻案本是件小事。张遮决绝地牵扯出甘原镇那档子污糟,不是什么没头脑的举动,乃是一场豪赌。
扔了石子探路,把这一池子脏水激起涟漪,让背后之人露出尾巴、探出脑袋,忍不住筹谋动作起来。朝廷再去举证、巡查,才能更好地找出漏洞、捏住七寸。
只不过这场豪赌,无论哪方赌赢赌输,张遮都是牺牲掉的那颗马前卒而已,还是颗自请牺牲的傻卒子。
“纪兄不必为我不平,我自己选得路,走上去不冤。”
“张兄是一颗心为了朝廷的将来,百姓的民生,只是君父昏聩,负了这样的好官。”纪殊同忿忿。
“伯母近日也跟着一起去么?”姜雪宁问张母。
张母忧心忡忡地看了张遮一眼,“遮儿担心前路险阻,说是孜州贼患频繁、动荡不安,想让我继续呆在京城,可是,我实在担心他一个人。”
纪殊同对张遮拱拱手,“纪某有一言,张兄可否愿听?”
“但说无妨。”
“此去孜州,与宜州正好同路,两地虽相隔千余里,但物候相近,不如明日你先行出发,去孜州安顿,老夫人跟着我纪家车队先回宜州盘桓一阵,待一切初定,再做打算,如何?”
张遮与张母都不是愿随意叨扰他人之人,心下有些踌躇。
“伯母也可先去宜州小住,再与我一同去前往蜀郡,那里离孜州也不过五百余里。”姜雪宁说道。
张遮深深看着她,又转向纪殊同说道,
“多谢两位雪中送炭,只是张某何德何能,承情至此。这一路西行,本已是极坎坷不便,若再多上我母亲一人,岂不……”
纪殊同赶紧打断他,故作轻松道:
“哈哈,我说张兄,你我二人虽结识不久,纪某早把你当作挚友。
你休要多思多虑。此事不若就此敲定,我已迫不及待想写信回宜州,让家中准备好迎接老夫人了。”
张遮对着纪殊同深深行了个大礼。
“感谢纪大公子、纪小公子、还有姜姑娘雪中送炭,今日恩情张某定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