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看看。”梁妩颖将剪递给洛子宸,示意保存。
梁妩颖上马车前与顾承曦有短暂的对视,顾承曦亦从她的眼神中得到一些信息,心照不宣的轻轻颔首。
“是,小姐。”肖义说完便带着人马护送梁妩颖和顾承曦进入铜泉县。
马车缓缓行进,车轮压过的地方全是黑漆漆的木灰以及燃烧过的痕迹,发出稀碎轻微的声音,扬起一层薄薄的黑色粉尘。
梁妩颖打开轿子的帘子向外望去,到处都是被火烧到熏黑惨败的残垣断壁,木头发出阵阵烧焦的味道,冒出断断续续的浓烟。
惨败的房屋周围是因流离失所久久不肯离去的百姓。有失去丈夫的女子,抱着孩子尸体的母亲,也有边哭喊边摇晃母亲尸体的孩子。
更有甚者,徒手在还未完全灭掉火的木板残堆里寻找亲人。即使手被烫伤,磨破皮了也不曾停下。
家破人亡后孩童啼哭女子垂泪男人寻亲,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了。
梁妩颖看着外面的惨状,眼中不免浮现悲伤神色。
正是此时,何长弓带着救国的一队人马前来复命。
只见他重重跪在地上,悲痛道:“小姐,这场大火几乎烧掉了半个铜泉县,大火所到之处死伤惨重啊!”
梁妩颖微微蹙眉,问道:“铜泉县衙如何了。”
何长弓说道:“属下首先便去了铜泉县衙。但到铜泉时,火势太盛,已无法扑救了。只有几具烧焦的尸体,已被清理至衙前告知百姓前来认领。”
梁妩颖若有所思,道:“去看看。”
从城门到铜泉县衙不远,穿过几条街便是那县衙门口。
大火过后,县衙所有土木皆被烧成灰烬,就连门口坐的两个石狮子都被熏的乌黑。衙前陈列九具尸体。个个都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小姐,以穿着判断,最边上那具尸体便是铜泉县的县令朱玉成。”一名士兵前来禀报,指着那具最高的尸体说道。
顾承曦此时已经从车轿中下来,走到了梁妩颖的轿前,看向那几具尸首面色很是平静。
梁妩颖道:“我想下车看看。”
顾承曦转移视线,走了几步站在轿边,深沉的眼眸看着梁妩颖道:“地上脏。”
不知怎么的,顾承曦的眼神竟看的她脸颊有些发热。
梁妩颖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眼神,道:“无妨。”
这样的场景她早已见过了。
在长公主府的那场大火里,丧生的人又何止一两个,她跨着尸体被押往昭狱时,就已对生死之事毫不避讳了。
春雀替梁妩颖揽起轿帘,顾承曦递上自己的手。
梁妩颖看着那只手,骨节匀称,纤细修长,像是雨后新生的竹节,有一种清雅箍节的美。
梁妩颖轻轻地将手放在他的手心,她的手本就白皙,与顾承曦的相比纤细更甚,但那指骨形似,却尤为般配。
“小心。”顾承曦的掌心微微握住梁妩颖的手,眼神从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那双手的骨节。
梁妩颖甚至有种他与她的手早已是旧相识的错觉。
顾承曦的眼睛里有一种无处安放的怜惜,却又是一种恐惧,就连皱眉也有又爱又怕的感觉。
那种患得患失的眼神,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她轻轻地回握顾承曦,指骨与他的掌心轻轻摩/挲,传来冰凉的触感。
是了,顾承曦的皮肤总是凉飕飕的。
所以夏日里炎热,夫子总是让他们摇头晃脑的读书。她总是倦怠困极,甚至无法正常握住书卷。
顾承曦总会在这时悄无声息地用一只手握住书,向她伸出令一只手。
梁妩颖看见那手,便也十分默契地握住那只伸来的手。如此靠着这种冰凉,也就免去了夏日的炎热,可以勉强打起些精神。
再后来,他们都长大了,知道了礼义廉耻通晓了男女有别,便再也不这么做了。
在夏日,顾承曦会将一个小小的玉瓶子带到书院,梁妩颖每天都抱着就能冰凉一整天。
直到有一天,顾承将这个玉瓶子送给她。
梁妩颖没有接过那玉瓶子,因为那玉瓶子是恒温的,像是冰块一样。想必是顾大将军征战得来的战利品,珍贵非常。
但顾承曦就像会读心术似的,将那玉瓶子塞到梁妩颖的怀里,冷冷的说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再后来,梁妩颖约莫有半月未曾见过顾承曦。问了顾承泽,他只道顾承曦闯了祸。
梁妩颖再问,顾承泽只说他是因为与人打了一架才被家法伺候了。
梁妩颖再三打听,这才知道他与一武官次子齐木夕打了个头破血流,所以才被关了禁闭。
梁妩颖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她看着顾承曦的侧脸,耳朵不知何时红了。
再看他文弱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