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世代荣光,年少英才,越发引得皇上忌惮。
若按她记得的,皇室借着这次中秋宴的名头犒赏三军,并在宴上与外邦使臣谈及议和。
弟弟怀朗因为她没有去,觉得府中众人都偏心沈韶。
又因为国子监名额有限,沈定又将他手上的名额给了沈昭。沈怀朗自知文途无望,于是便破釜沉舟,在殿前请示要随凌玉朔前去燕关杀敌。
沈含月想起前世,心底五味杂陈,酸涩翻腾。
白术慌慌张张掏出帕子,“姑娘,你怎么哭了?”
沈含月拭去眼角泪珠,默默了一瞬哑声道,“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凌小国公大胜归朝不足一月,此次借着中秋,宫中必定会大摆宴席吧。”
银珠很有精神地坐直,“可不是嘛,听说这次中秋宴,光是桌席都要摆三百桌。”
沈含月低头暗自思衬,那看来确是此年没错。
白术见沈含月自醒来后,便总是默默不语地出神。
她目含担忧地小心打量着沈含月,对着银珠犹豫开口道,“瞧你,姑娘一醒来你就缠着不放,姑娘病还没好呢。”
白术总是这么贴心,沈含月现在的确需要一个人捋清思绪。
沈含月扬起嘴角笑了笑,“刚醒过来,身上还有些乏累,不碍事。倒是你们,这几日定是没有休息好,都先回房吧。”
毕竟明日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那可是场硬仗。
白术拽了拽银珠,示意她一起退下,“那姑娘早些休息。”
沈含月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妆镜前坐下。
镜中少女正是最好的年华,烧了两日的人怎么也该面色憔悴。
可镜中少女一头乌发似瀑布垂落,眉如远山,杏眸秋水含情,唇不画而朱。满身春华,难掩容光。
沈含月自嘲笑笑,这样好的颜色,最后竟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是啊,真是不甘心。
天色行至傍晚,连日的阴云密布竟还散了开来。
天边金红圆日透过厚重层云露出一角,透了一缕光,透过窗棂照在沈含月面颊上。
说来也是奇怪,上辈子这场风寒,她迷迷糊糊烧了三四日才醒转。
秋夫人打着“沈三娘子夜间贪景,风寒未愈”的名头,硬生生没叫她去上此次中秋宴。
听闻那一年,沈韶一曲春江花月夜①风头大出,博得一众贵公子的青眼。
就连皇上也赞了她一句,“闻此曲恍见月上东山①,好。沈三姑娘才华横溢,沈侍郎,你养了个好女儿啊。”
而她,自然只落得个轻飘飘的,“贪玩,染了风寒,便留在府中了。”
沈含月盯着自己莹润粉红的指尖,勾起嘴角笑了。
这一次,秋夫人若还只想着寻个如此草率的名头,就想将她困在府中,那可没这般便宜的好事了。
无妨,从前她失去的、未曾得到的,这一次,她一个不落,通通都会找回来。
云瑶院中,沈韶恨恨咬了枚樱桃,将梗撒气扔在桌上。
秋妙淑对女儿这性子也是颇为头痛,“行了,那簪子没拿到便没拿到,明日阿娘去碧霄阁给你打一副一样的。”
沈韶不高兴地嘟起嘴,“那怎么能一样,那白玉簪通体透润,触手生温,一看便是一块原玉打造而成,碧霄阁哪里去弄来那么好的玉料。”
她越说越难过,撅起嘴巴拉着身边秋夫人的袖子摇了又摇,“阿娘,怎么办啊。我就想戴着那簪子去中秋宴,我新做的水纹凌波月华裙,配上白玉簪最好看了。”
她娘是妾室,没什么家产,只带个包袱就入了县伯府。
自己没见得攒下多少家底,还要时不时接济娘家。沈韶那几个舅舅,做一百件事都见不得能成一件,吃喝嫖赌倒是样样在行。
虽则秋妙淑打理三房内权能沾到不少好处,可每月给沈韶的份例也是固定的,再私下给额外的也不会超出太多。
刚巧她碰见了沈含月手中竟有这样好的一支簪子,自然就动了心思。
沈韶一想起沈含月含着眼泪满脸倔强的模样,就忍不住气得绞紧手中的绢帕。
她不过借戴一下,又不是不还给她了,怎么就做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秋妙淑被她摇得头晕,“好了好了,明日去给老太太请安,娘一准帮你把那簪子要回来。”
秋夫人宠爱女儿,少不得叮嘱,“不过你以后也不要自己冒冒然就去拿,你父亲毕竟还要仰仗沈含月外祖家的势。”
沈定原配夫人姚知韫,有个感情极好的哥哥。
当年她难产身死,就引得她兄长姚寻墨极为震怒。只不过姚寻墨当时要外放任职,又有姚知韫一双儿女在颍川伯府无法带走,这才不了了之。
不过秋妙淑知道,此事并未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