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明月高悬,今夜的月比之前几日,圆润了不少。如霜的月华流泻在松枝上,森寒的绿枝镀上一层银边,冲淡了那冷肃之气。
妙悬现学现卖,拾了一堆枯枝、苇草,用火行符点燃了取暖。又将脱下来的外袍挂在火堆上烘烤。
趁着这个空当,她向敖岐讨教另一道符咒的画法。
兴许是吃了上一回的亏,敖岐这次没有卖关子,一下就将符咒与口诀和盘托出。
它蟠于火堆旁,偶有火星爆出,烫在鳞爪上,也不在意,只慢悠悠地将留下来的一点余烬拂开,一副安然的样子。
与之相反的,是焦头烂额的妙悬。
她新学的这道符叫做五神符。
五神指上元太一,居人脑;中元司命,居心脏;下元桃康,居脐下;同时亦有无英公子,白元尊神,分居肝、肺二部。吞服此符咒,即得五神护体。
这道符别的功效没有,主打的就是一个防御,很符合她这种爱好和平的善良人士。
因此妙悬学起来格外用心。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符咒需要吞服,练一次含一张符纸的滋味可不好受。
妙悬呸呸两口,将舌尖残存的朱砂吐了出来。朱砂是有毒的,她可不想还没用上这符咒就一命归西了。
今天也已练够了。她伸手探了下火堆上的外袍,内外已经干透了,便把袍子披上身,预备着同敖岐说再见。
话还没脱出口,就听得敖岐道:“噤声,有人来了。”
妙悬反应迅速,一把摊开双手给它看,示意她今天什么也没带,帮不上忙,而后灵巧地闪在敖岐身后。不出所料,成功收获它一枚嫌弃的眼神。
敖岐倒也没将她赶走,任由她躲在自己身后。
它目力极好。妙悬还一头雾水的在找可疑人员,敖岐已经开口道:“和你一样的衣裳。”
妙悬压低声音道:“长脸还是圆脸?细眉还是浓眉?年轻还是年老?看起来浮夸不?”
敖岐被她一连串的问题弄懵了,顿了一会,方才按照自己所能理解的,选了个最直观的答道:“她脑袋上很亮。”
妙悬当即道:“懂了。”说着,便将敖岐湖水里推,叮嘱它不要冒头。当然,也不准暗中给她师姐种那些乱七八糟的誓言。
“东风南风西北风,是什么风把我的好师姐吹到这儿了?”妙悬道。
妙真不吃她嬉皮笑脸那一套,环顾四周,冷声道:“我都已经知道了,你还敢隐瞒?”
底气这么足?难不成有什么疏忽的地方被她发现了?
不对,若她确实发现了证据,早恨不得吹起锣,打起鼓,让全观的人都知道了,又怎会只身来后山寻她呢?
这是没找到她的错处,变着法诈她来了。
思及此,妙悬放松下来,笑道:“师姐的话,可真叫人摸不着头脑。捉贼拿赃,抓奸成双,师姐与其在那里臆想,不如学学师妹我……”
妙悬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妙真满头的珠翠首饰,拔出其中一根点翠穿珠流苏簪,笑道:“三师姐知道我前年送她的簪子,现在戴在你头上吗?”
妙真被她戳中了痛处。
她丢了那么大的脸帮了那傻子,可那傻子却不知道感恩,死活不肯告诉她到底在妙悬身上看见了什么。好,她既然不肯给报酬,她便自己取。谁知千挑万选拣了这簪子,又是出自妙悬。
妙悬妙悬妙悬,她的生活就一刻都离不开这个人吗!
妙真劈手夺回那簪子,狠命一撸,簪上的珍珠扑簌簌落在掌心。
她将那些珍珠全往妙悬脸上砸,愤怒道:“谁稀罕你的破东西,总有一天,我会比你有的更多,到时候,你只有手心朝上,向我乞求的份!”
“好志气,可你说话归说话,丢东西干什么?”妙悬无语,伸手挡了一下。
这些珍珠本来就小巧,穿孔更是艰难。现下被她拔了个精光,要想弄回去,还得一颗颗在泥地里找,费劲死了。
有什么事直接互扯头发啊,她又不是不奉陪,好好的扯珍珠干嘛!
妙真认定她那句“好志气”是在讽刺自己,当下心火更甚,骂道:“你别以为自己出身好,就成天摆出个公主的款儿,事到临头,还不是要借旁人来逞自己的威风。你几时认识的那崔郎将,使了多少下作手段方才收服了他,都能让他为你拔剑对付那姚太监了,肯定给出了不少吧……”
妙悬听她越说越不成样子,不再迟疑,上前一步,将妙真的双手反剪在背后,另一手扯着她的头发往后拉。
妙真被她反扯一道,连连呼痛,鬓发间珠翠乱晃,堆山倒玉般倾掉下来。那张到处泼脏水的嘴也终于停了。
妙悬不乐意给敖岐看笑话,有些事,还是关起门来解决比较好。
故而她开始时没说话,只足尖点地,在泥沙上草草勾出几个字,便拽着妙真的头发把她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