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凉城的春天总是猝不及防地到来,头天还是鹅毛大雪,今晨太阳刚出来,武江的冰凝就褪去了形态,富人家的小孩裹着皮袄满院子追逐嬉戏。商坊街市店铺林立,和煦的风拂过大地时,城中又开始了每日的洋洋热闹。
身披紫色刺绣毛氅的女子挑起中意之物,未等老板开口,咧着甜美的笑容,语法娴熟,“头单生意不讲价,老板,这只红鲤鱼瓷碗好看,寓意年年有余,三十文,我再给您加个八文,发财进宝,您说成么?”
那小贩微愣,“姑娘倒是行家啊。老夫这小铺子今日开张,姑娘是第一人,那就谢姑娘吉言”
“多谢老板”紫衣女子笑得温雅,率性提着商盒转身,白狗摇着尾巴,蹭着女孩大氅雀跃不已。
“咱们了茵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喜欢买东西。”女孩蹲下身,拍拍它脑袋,“玉白兰、彩精卫、墨山河......现在又多了条红鲤鱼,你是每日换一只碗,一旬都不带重的”
白狗撒娇式地搓搓手,扭头一跃又跑到别家铺子去了。雁惜抿抿嘴无奈笑笑,还是得跟上去付钱。
“都来看看嘞,大家伙来看一看,瞧一瞧,猛虎戏火的好戏即将开场嘞——”铜锣喧天,年轻男子肆意吆喝引来众人围观,“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各位父老乡亲——”
火环的热浪渐起,了茵不出意料般凑上身去,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雁惜轻轻俯身,抱起白狗就往别处去,“从前我只说你哥哥爱凑热闹,怎么今儿才发现,你这家伙也有如此一颗不安分的心呐?该买的不该买的都买了,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先回去”
雁惜搂着白狗,了茵在她怀里换了个姿势,抖抖身子竟就如此安逸地合眼休息,雁惜挑挑眉,却也无可奈何。刚走到客栈门口,柜台前的红衣女子就与那店小二在争执。
“女侠,小店开着光明正大做生意,这宿屋餐食都是明码标价,前日您几位入住时,小的就说过了,供的是这里最好的房间。您、您虽住得久,但、我也不能违背当家的规矩,给您往便宜里收啊,小的只是个打工的,何况这刀凉城也算咱们赤源国有头有脸的城池,长官温城主最讲律条——”
“知道了”
红衣女子打断他,将身上所有的银两都交了出去。二楼房间的结界完好无损,雁惜点了几盘小菜,将她拉到桌前,“温大小姐,这刀凉城的城主,可跟你一个姓。地浊护法虽要隔断前尘,但这只是说,你不能干预你爹在人界的事,并不代表你爹完全不能管你——”
“七小姐逛了这么久还不饿?”
店小二将菜盘上齐,楼梯叮叮咚咚的声音传来,了凡被了茵换下,一跳即上雁惜身边的凳子。
花狗抓紧时间狼吞虎咽,雁惜拍着它的背,“慢些吃。保护救命恩人也不像你这样的,成天魂不守舍”她抬眼看了看温澜,顺道解释,“上上上次来人间,了茵了凡吵架,了凡负气出走,偷吃商贩羊腿,被那人狠狠教训,是那位落依姑娘救了他。她那时候,还是个小女孩”
了凡轻唔两声以示同意,雁惜凑近了些,“弥炉界主让你阙补地浊漏洞,你倒只是把任务分给地浊护从,自己带着落姑娘随我们奔波数月至此。那和尚身葬刀凉王坡乡,唤人命魄,免灵术涉远程才可得。仙灵可渡魔灵,落姑娘对了凡有恩,我自当为她剔除魔障。那日你才见魔王一眼,就认出了秦枭子。就算圣物认主移位.......也绝无可能选他。”
雁惜顿了顿,“落氏灭门跟晨时月移位几乎同时发生,地浊界内,你将落依藏在山洞,秦枭子却想把人抢走。晨时月跟落氏,有何渊源?”
“哟,这不是莫公子么?贵人大驾,小店蓬荜生辉,诸位请上座!”
店小二满脸笑意殷勤上前,身着华衣的几名男子入贵宾席,温澜埋下头,“吃完赶路,离开这里”
雁惜狐疑,“不是还要住一日么?落姑娘还没痊愈,待会我带着了茵了凡去王坡乡就好”
温澜淡声,“没钱了”
“噢”雁惜抬头再确认那结界,眼神示意了凡,不一会儿,白狗就捎着画册下楼来了。
温澜不明所以,雁惜轻轻笑,“大小姐二十余岁,世家出身又有江湖侠气,自小学习琴棋书画,可曾听过无才门?”
红衣女子还没反应过来,雁惜已经踏出店门,了茵晃着尾巴呲溜跟上,虎跳火戏团带着围观的人群就在前面十字街口。
“无才惊鸿笔,五载焕然新。逍遥入尘世,仙娥撩雾曦。”画轴舒展,雁惜扬眉,图中大地生机盎然,暖黄纱衣的仙子在雾中朦胧,晨曦微光徐落,那影影绰绰的身形如梦似幻,圣洁而神秘。“无才门第五十七代门主画作出世,世间仅此一幅,有志者......”
温澜抿下茶水。坊间流传,无才门门主画值千金,五年一作,历经赤源国开国近三百年数十代君王而不衰,名声愈大。宫廷技师无不效仿其落笔用彩,就连她小时候习画,也被母亲要求做无才画册之析赏。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