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师傅埋在腿间的头顿了顿,而后动作极迟缓地点了几点。
卫素瑶听到极轻极闷的呜咽声,在这哀凉秋夜里,恍如寒蝉凄切,她心里也跟着颤。
她去看身边康熙的侧脸,对方并无什么表情,麻木漠然。不知道的还以为眼前场景里,郭师傅是台上表演的丑角,夸张用力,声嘶力竭,而康熙是端坐观戏的观众,因这出戏看得多了,激不起他什么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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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等康熙离开了,卫素瑶才拐去递上帕子,说了两句:“郭师傅,皇上会救孔格格出来的,你别这么难过啊。”
郭师傅没接她的帕子,低头用袖子胡乱擦了几下脸,抬起来的时候,脸是皱成一团的。
他长叹一口气,别过头去,“阿瑶,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卫素瑶顺其意,“嗯嗯”应声,看到灶上有剩碗,把汤水倒进泔桶,麻利洗了碗,擦了灶台。
“你别...”郭师傅想阻止,但喉咙肿得说不出话,一说出口就是哽咽的调子。
卫素瑶干完小活,撑起拐杖,走到门口,回头对郭师傅说:“我只是想给您讨个赏的,”她也叹气,于心不忍道,“没想到害您这么伤心。”
她用故作轻松的语调说:“命运无常嘛,但是您要相信皇上,他既和您说了会救,就是君无戏言。”
回望历史,她知道三藩一定能平息,知道吴三桂很快会死,那么孔四贞应该也很快就能回京了。
踏出小厨房的门槛,外面居然还挺冷的,夜里风大,萧萧索索,拐杖撑在地上发出清净的“嗒嗒”声。
前方隐约有个人影子,卫素瑶吓了一跳。
待闻见那微弱的药味,再看那颀长劲瘦身形,她心又提起来了。
“皇上,还没走啊?”
康熙从暗处走近,月白轮廓逐渐清晰,隔了几盆秋海棠的距离,他站定。
卫素瑶发现他只身一人,身后并不见梁九功。
“朕想到你行动不便,夜里风大,没的折腾在路上着了凉,因此过来扶你一扶。”
卫素瑶怔怔,不愿上前。
康熙伸手。
卫素瑶还是立在原地。
“怎么?”
卫素瑶摇头道:“奴才有拐杖,自己会走。”
但是康熙挡在面前,她便也不走,康熙也不走,于是两人就僵着。
康熙道:“你在生朕的气?”
“没有。”
“朕方才说话,是直接了一些,但郭汝安又不是小孩子,还要哄他么?他想知道什么,朕便告诉他。”
夜风呼呼吹在两人耳朵上,康熙的声音像是有一半融在风中,一半随风灌进卫素瑶耳膜。
“奴才知道的。”
只是觉得,他刚才面对郭师傅的样子,有点冷,有点疏离,特别高高在上,是个地道的天子,叫人不敢亲近。
“那你为什么?”康熙看着自己伸出的手。
卫素瑶强笑一下,把手交过去,心念电转,忽说道:“奴才是触景伤怀。”
康熙见她伸手过来,又主动提心事,心下稍慰,温声问:“触着什么心事了?”
因他正扶着她,两人距离极近,肩挨臂膀,康熙说出的话便像是轻轻哈出的一口气吹到了卫素瑶耳畔,又像是一团棉絮落在卫素瑶肩上。
卫素瑶定一定神,“奴才看到郭师傅那样子,想起入宫时也有一个好朋友,只是后来,奴才分到了延禧宫,她却在辛者库,实在难见面。”她抓着康熙的臂膀,拐杖撑在地上,停下脚步,侧身望着康熙,“皇上,我能不能跟你求一个恩典?”
“你想见她,便走一趟,有那么难?”
“娘娘不许我擅自出去。”她晃了晃康熙的手臂,带了点撒娇意味。
康熙了然,只感觉手臂被这丫头轻轻一晃,心里像是迸出几滴蜜,十分受用,想她几时露过此种小女儿情态?他不由举起另一手,轻放在她后脑勺,揉了揉,轻声问:“那你想要朕为你做什么?”
康熙呼出的气息就喷在卫素瑶发际线与额头上,这话太轻太柔,简直像是情话。
卫素瑶感到额上毛茸茸、痒丝丝的触感,她知道两人太近,近得几乎贴到了,她僵了身子,不敢抬头,只一味按照方才想好的措辞说话:“奴才想,要是她能调到东六宫伺候主子,一是她能过得好些,奴才也就放心,二是奴才与她更近了,兴许出门就能碰见。”
“你倒想得美。”
卫素瑶的额头再次痒绒绒的,她捏一捏康熙手臂,偷偷抬眼,“皇上,行不行啊?”
康熙俯视她,将她一切小动作看在眼里,嘴角噙笑,“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答应啦?”
“嗯,朕答应了。”
卫素瑶嘴立即咧开,眉开眼笑,高兴得要跳起来,坏脚一踮地上,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