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诺亚迪克号出航的那天,除了克莱曼汀和艾莉诺,与她们同行的还有两位自称是艾维沃家远房亲戚的绅士。
克莱曼汀一向厌恶人多的场所,要不是这一次有任务在身,她是说什么都不来的。乔装成白人而得以上船的丁义秋和肖砚走在她和艾莉诺一左一右,用警戒的眼神环绕着四周。
艾莉诺看着揉按着太阳穴的克莱曼汀,低声哄道:“且在忍忍,等上了船便没那么挤了。”然后又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肖砚:“砚哥你们也放松一点,时间还长着呢。现在就绷着,到后头小心吃不消。而且——”
她眉眼一转,露出一个笑:“今儿也算是个多少年都遇不上的盛事,除了那家伙的事外,咱们也好好玩玩,才不虚此行。”
“盛事?怕不是魑魅魍魉的盛事。”克莱曼汀啐她:“这么些个家伙都聚集在一起,还不知道生出多少腌臜事来。”
“别这么说,贵族里也还是有好的。”艾莉诺这么说道,后半句却听着有些虚。见克莱曼汀瞪过来,还没等她开口,便拉着对方往前走,“登船了登船了,上去再说。”
克莱曼汀只看着她冷笑。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们差不多都是趴在对方耳旁说的。也幸好她们周围的人注意力都放在即将起航的诺亚迪克号上,没有留意到她们的不对劲。
没想到在上船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原本贵族专用的通道不知为什么没办法投入使用,他们这些贵族只能被迫和那些底层人挤一条通道。只是虽然使用的是同一条通道,但贵族还是拥有优先登船的权利的。
只是在那些辛苦排队的人眼里,这份优先便显得有些碍眼了。
一个衣服上打着补丁的男人愤愤不平地将帽子砸到地上,质问这些优先登船的贵族少爷小姐们。被这样无理地指责,无论是谁都心情不好,除非——
这个人是她的熟人。
即使这人有着一张白人的脸庞,但克莱曼汀轻易辨认出那张假脸皮下的真实面容。
她刚想开口,一旁的丁义秋便挡在她面前,斥责了那个人几句。那个人却不依不饶起来,大有一副要越过隔断跑到他们这边来的模样。
直到专门负责他们这些贵族的工作人员到来,引领着他们进入船舱,他们才勉强脱身。
那个假扮成工作人员的人正是莫兰,虽然克莱曼汀没有出声,但看着她微微紧蹙的眉头,莫兰还是认定情况如计划中的那样进行。
等走到无人处,克莱曼汀再次确认了一下周围,才低声对身边的丁义秋说道:“你们俩又是唱的哪一门子戏?”
刚才那一出闹剧,虽然看上去是丁义秋反应迅速接过了话头,但因为两个都是熟人,克莱曼汀看得出,这本就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
“这事可不能全赖我,明明是老郭的主意。”丁义秋低声喊冤,几下就把锅扔了出去,“等吃过饭我就把他叫过来,你们一起审审他。”
***
船上的休息室里,阿尔伯特看着期待芭蕾的某个伯爵离开,转头便看见侍者送上了点心。
虽然他没有吃饭的想法,但姑且还是尝尝船上的点心味道如何吧。
这样想着,他慢慢从取出袋巾,从折叠的袋巾里面拿出一小块什么东西,才摘下手套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本就不染尘埃的手。随即他将袋巾折叠起来放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拿起适才藏在袋巾里的某样东西——
那是一片已经枯萎的叶子。它的形状非常普通,似乎就是路边随手摘下来的那种草叶。很难想象这片再寻常不过的叶子被人熨帖上一层胶膜,又精心藏进手帕里保护起来。
伯爵大人惯常毫无笑意的眼眸唯有在看向这片枯叶时才流露出一丝柔软,甚至连脸上虚假客套的笑容似乎也多了几分真意。而就在他手触碰到这片枯叶的时候——
艾莉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都走了一会儿了,在这坐下歇歇吧。”男声这样说道,打断了艾莉诺滔滔不绝的发言。
“好吧。”艾莉诺无可无不可地应着。
两人喝着茶,有一下没一下地聊着打发时间。想起他们一直想要试探艾维沃家的目的,阿尔伯特将身体往后靠到椅背,凝神听着他们的聊天。
——似乎只要触碰到那片枯叶,就总有好事发生。
每次只要看到它,阿尔伯特想起幼年时惊鸿一瞥的那个身影。自那天相遇之后,他便向一直前往的贫民孤儿院的修女打听——没有动用莫里亚蒂府的权力是理所当然的,那孩子只是个平民,要是被人知道莫里亚蒂府的大少爷被个下等人女孩迷得五迷三道的,他那父母会做出什么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很可惜,在他得到消息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从原来的住处搬走,不知到哪里去了。即使成年后他也拜托弗雷德打听过,但也仍旧一无所获。
他其实很清楚,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平民普遍早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