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安心休养,若有线索,本宫会派人告知你的。”
……昏睡七日?
殷笑顿了一顿,下意识看了眼崔惜玉,并没有从这位殿下脸色捕捉到哪怕一丝玩笑意味,她嗓子一卡,竟直接问出了声:
“这么久?”
“不然呢?”崔惜玉扭头看着她,方才脸上那点温柔登时消了个干净,从脸色上看,大概是觉得殷笑说得实在不是人话。
殷笑见她脸色不虞,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道:“其实我觉得身体还好。阿姐,我想去找……”
“找什么?”
崔惜玉柳眉一扬,素净的面庞浮现出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当日你若没有逞能下山,薛昭多少能护你两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眼下你刚从废墟里捡了条命出来,醒了还没一个时辰才,又想上哪里去?”
殷笑见她面色微红,已有发怒征兆,心下愧疚,想同她解释玄铁箭一事。
可细细思索下来,她看到的玄铁箭统共就两支,俱是朝她射过来的,若这东西遍地都是,以崔惜玉的身份,是断然不会避及不谈的。
思及此处,她只得闭上嘴,干巴巴道:“殿下,我错了。”
大约姓殷的生来不会表达情感,她这一声干脆利落又情情绪淡的道歉,听起来实在缺乏几分真情实感,崔惜玉听到后不但没有消气,反而“呵”了一声,仿佛被她气笑了。
“我知道你有野心,想抓着机会叫陛下对你刮目相看,可是你也想想自己吧!锦衣卫把你们刨出来的时候,差点以为你俩没救了——”
大公主殿下可能是越想越气,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边走边念、边走边念:
“你没看到,宣平侯看到他宝贝儿子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哆嗦;我当你堂姐,操的却是亲娘的心,看到时也要吓个半死。清源啊清源,本宫活了二十七年,真是没见过谁和你一样心大,算本宫恳求你了,你也照顾照顾本宫的心脏吧,那天我看到你躺在碎石里,差点要把阮钰抓出来和薛孟安一起叫人撕了!”
她说到这里,殷笑却骤然一怔,心思跟着飘远了。
是了。那天下山,是她说服阮钰一起的,那时她们本想找个地方避雨休整,顺便看看那支被刺客射出的箭。然而那箭刚拿出来没多久,鸣玉山便被暴雨冲得坍圮了,阮钰替她挡了一回,还有那箭……
殷笑张了张口:“阿姐……”
崔惜玉:“别叫我阿姐!”
想来大公主真的是气极了,殷笑看她脸色,真的一点也不怀疑崔惜玉想把她拎起来揍一顿。
崔惜玉年长她八岁,两任驸马被她的“克夫”名头给克得早早仙逝,自己又不打算再婚生子,干脆把宁王留下来的这个便宜妹妹当做半个女儿,人前是看不出半分端倪,私底下却是要什么给什么,当真是比亲娘还亲。
到底是为自己好,殷笑不敢再触她霉头,只能起身给她斟了杯热茶,老老实实道:“殿下,喝口水吧。”
崔惜玉不客气地接过茶盏,一口喝完,把茶盏“咚”的一声砸回桌上——看样子是接受了她的道歉,心里还有点气。
大殿下在外优雅端庄,这时是装也不装了。
殷笑哪怕是根木头,此时也得是块通情达理温驯体贴的木头。她觑了眼崔惜玉,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消气、我真的知错了。方才我是想说,山崩当日,阮微之层替我挡过一回落石,自己却没能逃开。我虽与他有些宿怨,却不能做忘恩负义之徒,所以想问问……阮微之,情况可还好?”
“……”
这一回,沉默的变成了崔惜玉。
提到阮钰,她的脸色略有些古怪,连带着刚才的怒气也散了不少。然而这神色说不上喜悦悲伤或是其他情感,只是眉头蹙起来,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殷笑的视线,反叫人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崔惜玉状似无意地瞥了眼窗外,看见外头日光尚好,避重就轻道:
“他比你早两日醒,整体并无大碍,只是略有点小问题。总之,他的情况有些复杂……待你身体养好了,自行去宣平侯府见一见便知道。”
殷笑心中微微一沉,刚想追问,这时,外头忽然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侍女轻轻叩了叩卧房,隔着门禀道:
“郡主,大殿下。外头有宣平侯府的家丁求见。”
殷笑余光里看见崔惜玉脸色又不大好,忙道:“请他进来。”
宁王府的侍女效率奇高,在大公主殿下对殷这番行为态度做出进一步的点评之前,来自阮家的仆役已经推门而入。
这是个面容寡淡的年轻男人,长得说不上美丑,方面阔颐,眼形平缓,难听一点的说,简直有点人山人海的意思。
此人长得虽然平平无奇,品味却异常惊人,甫一进门,殷笑便被他身上的鹅黄短衣吸引住了双眼——没想到宣平侯府连家丁都如此富有情趣,她刚刚苏醒,就遣了一朵迎春花来报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