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濛回到府中,将在裴述书房里看到的东西对旖月说了。
旖月曾经为周劭在洛阳潜伏了好几年,她不信哥哥没有查过父亲当年的旧案。
旖月日常里那副冷静如水的面容有了一丝的松动,她似乎一早就知道了真相,看起来有些难过,答道,“裴公子查的没错。”
“所以,真的是太子干的?是太子陷害……并杀了父亲?”周濛的声音变得阴沉。
旖月点头,却显得十分无奈,“是他。可是,他是太子,我们南晋唯一的太子,知道真相又能如何?”
周濛皱起了眉头,是啊,唯一的太子。
听起来挺别扭的五个字,难道当朝太子还能有两个不成?
但是,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五个字背后另有含义。
当今陛下已经快要年近六旬,膝下却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太子司马功,在太子之位的选择上,陛下没有任何选择的空间。
原本陛下并不只一个儿子,萧皇后就曾经生育过两位皇子,但是,他们陆续地全都死了。
也就是说,除非陛下愿意将皇位拱手送给宗室子弟,那么,这天下迟早都是司马功的,就算他再不中用,哪怕大逆不道,都没有人能动摇他的太子之位。
恰恰相反,这位太子殿下不是不中用,他不仅很中用,还手段超群,尤其是在军中颇有威望。
可就是这样一个颇有威望的太子,整个初春,他的府上都没办过一次春宴。
四月下旬的一天,周濛倒是收到了一封来自太子小舅子府上的请柬。
太子的小舅子,也就是太子妃杜氏的弟弟杜勇,任禁军统领、殿中将军。
陛下居然将宫城禁军的辖制权交到了太子小舅子的手上,其实也等同于将自己的安危也叫到了太子的手上,他就不怕太子一朝不臣、取而代之?
要么是陛下年迈,且太过软弱,已经任由太子拿捏,要么,就是陛下已经不再信任任何人,只信太子。
无论是哪一种,周濛都觉得这事不太合理,但她不想事事都去麻烦裴述,更想自己对朝局多一些了解。
奈何太子低调,但如今能去杜勇府上看看,也不失为一个接近太子的好机会。
周濛与萧家的两位年轻女眷,萧恪的夫人桓氏,还有萧十三娘,都熟得不能再熟,今日仍然与她们二位一同出席,柳烟、荆白也跟了过来。
杜府门口,周濛在荆白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并行而来的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姑嫂二人正偷偷咬耳朵,萧十三娘更是用帕子掩着嘴巴,就差要笑出声来。
周濛奇怪,刚要走过去邀她们相携入府,那姑嫂俩牵着手竟然先走了。
萧府的大批女眷仆从也跟着离开,视线尽头失去了遮挡,她这才看到,那头也有一辆马车,一位胡人男子正款款而行,在他的手边,居然牵着一个只有五六岁大的小小男童。
让人觉得滑稽的是,那剑眉星目的胡人男子穿着一身月白的广袖汉服,气质清雅绝伦,而那汉人稚童却做着胡服的装扮,小小的一个人儿,雄赳赳气昂昂的,腰间还别着一根小号的马鞭。
周濛混迹洛阳城也已经两个多月了,那少年她认得,是临淄王养在京都的小孙子,大名她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乳名虎奴儿,因为他的确生得虎头虎脑,让人印象深刻。
在她朝那一大一小看过去的时候,元致的脚步就已经停了下来,似乎愣了一下,然后遥遥冲她点了点头。
周濛想起上回自己在萧府见他时落荒而逃的糗事,还有后来裴述拉着她做那不要脸的行径,虽然已经时隔多日,她还是略感窘迫。
大庭广众的,他都打招呼了,她不回应实在说不过去,就微微福身,回了个见面礼。
“臣司马殊拜见清河公主殿下。”
周濛才一抬头,清越的童声就从不远处响起,是那个虎奴儿。
他肉乎乎的小拳头一拱,看着虎头虎脑,行礼却有模有样,但更多的还是可爱。
周濛的眼神率先被他脑袋上梳着的两个发包吸引住了,毛茸茸的,让她很是想摸,嘴上应他道,“平身。”
在她慈爱的觊觎之下,另一双大手却已经自然而然地摸上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还揉了两下,似乎是收到提醒,呆萌的虎奴儿立刻变得有些紧张,忙往旁边退了半步,道,“公主先行。”
周濛立时觉得无趣起来,真想瞪他身后的男人一眼,教一个孩子这么多礼做什么,要多礼就自己多行几个大礼,使唤一个孩子算什么,倒显得她更像个吃人的老虎。
她面上越发和善地微笑,并毫不客气地先行了一步。
***
与上回在萧府的春宴不同,杜府的这场宴,来的人少,身份普遍也更高,几乎都与皇族司马氏沾亲带故。
宴饮寒暄过后,没有什么舞乐助兴,只有一个主题,就是清谈。
但这些于周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