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去,院子挺大,十分清幽,不像她在公主府的闺房,花圃打理得热热闹闹,而这间院子,前庭只有几株低矮的柏树,屋后仿佛还有几株老松,再没有别的花木了。松柏四季常青,在这里一点也看不出眼下冬去春来的勃勃生机。
身边伺候的也有几个侯府的下人,她进了院子就不端着喜扇了,喜服很厚,她又走了很久的路,身上微微发热,索性用手中喜扇为自己扇起了风,还随口问道,“这院子……侯爷婚前就一直住在这里?”
没进洞房、没见郎君就自行撤了喜扇,还没见过如此随意的新嫁娘,侯府下人很是吃惊,但是那几个皇后派来的仆妇都没多做提醒,他们自然不敢对这位新夫人置喙。
“回夫人的话,不是的,这咏凉阁是侯爷特意为大婚精心挑选的婚房,这里地方大,极是安静。侯爷说,公主肯定会喜欢的。”
因为最后这句话,周濛多看了他一眼。
元致这个人……定然是不会说出“公主肯定会喜欢”这种话的,十成十是这小厮为了讨好自己现编,但她没有责怪,既是讨好,又何必责怪,好歹是大喜的日子。
她便装作没看穿,对身后的荆白吩咐,“不错,赏。”
小厮喜滋滋的领了赏,荆白顺手将府里跟过来领路的小厮全都赏了,几人喜笑颜开,应声说着新夫人的好话,周濛则将这院子看了又看,在仆妇的催促下才停了下来,往卧房走去。
果不其然,卧房也特别地大,仆妇们去准备同牢合巹的东西了,她在荆白的帮助下脱了婚服。
这东西华美无匹,可太厚太重了,她不等新郎来完成新婚礼就脱掉,这其实不合规矩,不过,新郎是老熟人了,她没有必要为了讨好他而委屈自己。
里面是一件石榴红的对襟褙子、甘石粉的抹胸丝裙,当作轻薄款式的婚服也说得过去,纵然轻薄,也没有额外的裸.露,她不会感到有任何不自在。
她还褪了头冠、耳坠、项链,摆了满满一个妆台,这座贝母红漆的妆台是新的,现在上面全是她的东西,她又洗了面脂、浓妆,长发没有再挽起,垂坠披散在身后,看起来一副准备上榻睡觉的样子。
喜榻很宽敞,同时躺五人亦是绰绰有余,周濛差点笑出声来。
榻上洒满了果子,枣、花生、莲子等等之类的东西,她知道新婚都是这样的,求子的人家还会找来男童进来滚上一圈,求得夫妇二人早生贵子,可这事若是换了是她和元致……不提也罢,她赶紧招呼荆白来,两人一点点把果子全都收起来,今夜是不会有人进来闹喜的,不如早些收了,榻上干干净净地好睡觉。
果子收完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仆妇喜笑颜开地开门,边迎边道,“侯爷来了,侯爷请进。”
听到元致在门口低声吩咐几声,院里的小厮就全都走了,他一进来,毫无疑问就被仆妇给围了起来,紧接着簇拥着他朝着她坐着的榻上而来。
周濛最怕的就是他被人灌酒,与一个烂醉的男子同处一室,管他是什么好人,她都觉得不妙,她便一直盯着他的靴子,发现他脚步稳健,应该是清醒的——毕竟,男子醉了是什么鬼样,十来岁就在天青阁厮混的她可太清楚了。
很快,仆妇端来同牢合卺的东西,她老老实实跟着她们教的做,他也很配合。他还穿着大红的喜服,而她这副打扮实在显得缺了点庄重,好在他也没说什么,连看都没在她身上多看一眼。
小小的一个意外发生在喝合卺酒的时候。因为交换那匏瓜劈成的酒盏,她的手背不小心滑过了他的手心,而他竟差点把酒盏摔了,二人的一举一动,仆妇们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发出一阵哄笑——
“侯爷别紧张,慢慢来便是。”
仆妇们在调侃什么,这洞房之中谁能听不明白?
可是假夫妻终究入不了真洞房的,仆妇们的笑闹,周濛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心里去,只抿唇故作娇羞之态,她以为元致也会大差不差地配合她做个样子,不料,他似乎真的有一点手足无措。
他紧张得双手一会儿握拳一会儿攥紧袍角,像他那样的性子,很难说是装出来的。
周濛感到诧异,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正疑惑地抬眼,不巧只看到他正仰头饮尽瓜中苦酒,白皙的颈项上喉结随着吞咽滚动。
她只好低头,把手中瓜盏里被他刚刚喝过还剩一半的甜酒也一饮而尽。
至此,婚仪才算全部完成,若是正常夫妻,就该放下床帐于身后床榻上完成人伦之礼。可是,他们之间显然不该有这样一步。
等元致沐浴完,也躺上床塌的时候,周濛一觉都睡醒了,床帘厚重,看不清天色,也不知过了多久。
小睡了一觉,她没有那么乏了,闭起眼睛竟不太睡得着,加上身边人时不时翻身的动静,她就更加睡意缺缺。
其实元致在榻上的动作很轻,若不是她醒着,根本不算吵人。
此刻她睡里,他睡外,两人中间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