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回了。
“姑娘此刻没有哪里难受吗?”温雅听崔雪姬说话中气十足,她的精神看上去也不错,按理来说不该是这种半死不活的脉象。
崔雪姬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咽了一口口水。
“肚子难受。”
温雅又问:“姑娘是肚子疼?还是怎地?”
崔雪姬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她尴尬一笑,从牙缝中挤出一个“饿”字,充满哀怨。
温雅转头与侯在一旁的陈吉祥道:“这位小娘子身子娇贵,我没诊出她的病症来,不敢给她随便开药。官爷您先好吃好喝招呼这小娘子的肚子,食补也是补嘛。”
陈吉祥给过诊金,命人好生送温雅出去。
他留在牢室内,与崔雪姬大眼瞪小眼。
“崔二娘子,您只要认罪画押,小人立马安排一桌金贵的席面给您吃。”
“不认!不画!”
崔雪姬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她下床穿鞋,跑到墙角花盆里薅了几朵花塞进嘴里。
陈吉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跟着跑过去。
他伸手放到崔雪姬唇前,求她将花吐出来。
崔雪姬咽了下去。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这花又没有毒性。”
“花是没有毒。”陈吉祥挠挠头,有点无语,“可崔二娘子您动不动就晕,身子弱成这样,要吃坏点什么,在这刑部大牢出了什么事,崔侍郎会让小人吃不了兜着走的。”
“你既然那么怕我哥哥,还不放了我。”崔雪姬不喜欢呆在牢室里,即使有人将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还是有股霉气。
陈吉祥一脸为难,“放了您,沈侍郎又要扒小人的皮。”沈皙之和崔叙白他都得罪不起。
“沈皙之他人呢?”崔雪姬一想到这人,心里就窝火,再让她见到他,她要狠狠捶他一顿。
“沈侍郎交待完小人好生照料崔二娘子您,便去刑部朝房升坐了。”陈吉祥降低了声音,“悄悄告诉您,今晚崔侍郎会来。”
*
刑部朝房。
沈皙之身穿缀着孔雀补子的圆领朱袍官服,在房门口来回踱步。
他反复打着腹稿,等会儿不能让崔叙白瞧出他的破绽来。
也怪自己狠不下心,真要他欺侮崔雪姬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他做不到。
“沈侍郎站在风口,不怕着了风寒?”
崔叙白的话音在沈皙之耳畔响起。
沈皙之循声望去,今夜崔叙白的脸色倒不坏,他唇角还含着笑意呢。
崔叙白的笑令沈皙之费解,他一时捉摸不透崔叙白对他妹妹的心思,当真如传闻中那样,崔叙白对崔雪姬厌恶透顶吗?
沈皙之命人看茶来,不,应是斟了一盅白水到崔叙白手中。
崔叙白落座后,掸了掸绯袍下摆,胸前补子本应和沈皙之一样是三品文官的孔雀补子,今夜他身上官袍缀的却是二品文官才能用的锦鸡补子。
沈皙之注意到了,目露疑光,试探一问。
“崔大人升了官?”
崔叙白微微颌首,轻蔑地扫了沈皙之一眼。
“陛下圣明,下了恩旨准本官补刑部尚书的缺。”
刑部尚书。
这下崔叙白成了他的直属长官。
沈皙之冷笑一声,“崔尚书再等等,本可补吏部尚书的缺,这么着急当我刑部堂官,不觉得亏了吗?”
六部排序,按照吏、户、礼、兵、刑、工来排高低。
六部长官地位,亦是如此。
崔叙白放着吏部尚书不做,来当刑部尚书,要不就是他脑子坏了,要不就是他疯了,没有第三种可能。
“本官乐意压你一头,当这刑部堂官,不亏。”崔叙白不想与沈皙之再废话了,直接问道:“本官那蠢货妹妹现下关在哪间牢室?”
沈皙之命人呈上一件血衣,刺目的深红扎疼了崔叙白的眼睛。
崔叙白瞳孔一缩,唇角下压后很快又扬起,面上仍旧保持着和煦的笑。
“就算崔侍郎不对她用酷刑,本官也打算打断她的腿。她这蠢货离家瞎跑什么,猪油蒙了她的心了,出来顽不带她那猪脑子,迎面撞见个腌臜货色狗玩意儿,害了她的性命都是轻的。”
听崔叙白暗戳戳骂自己,沈皙之嘴角一抽,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被崔叙白轻易激怒了。
他压下心火,笑道:“刑部大牢里能有什么酷刑,要将崔二姑娘交去东厂,那里点心房的花样儿可多,什么点天灯、老虎凳、滚钉床、插针剥皮抽肠的,崔二姑娘定然受不住。”
而后话锋一转,“吕公公的干儿子被谁射杀的?凶手是勇毅候府的崔二姑娘,还是素京钓鱼巷李小凤家的河楼女史?”
他朝崔叙白递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