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馆出来,崔雪姬见各家店肆门口都已悬挂起五颜六色的纱灯,街道上多得是成双结对的男女,且女子手上必提一盏灯。
江平这里的风俗,若是未婚的小娘子,就会在七夕这一日亲手做一盏灯提在手上,遇到中意的郎君便将灯送给他表达心意。若是已婚的妇人,则由她的夫君亲手做一盏梅花灯,二人成婚多少年,便在灯罩上画上多少朵梅花,妇人得到自家夫君送的灯会与其他妇人攀比,比谁家夫君的心意更胜一筹。
方才与崔雪姬擦肩而过的那对老翁老妪中,老妪手中提的那盏红纱罩的梅花灯便画满了梅花,惹来不少游人的艳羡目光,这是夫妻恩爱、忠贞不渝的象征。而夫君纳妾的妇人,她们手里提的梅花灯一定是绿纱罩的,只有从一而终的夫妻才赠红纱罩的梅花灯。
小红跟在崔雪姬身后,“夫人,主君提前一个月便偷偷在书房钻研做灯,皆因夫人您去年说主君做的灯丑,不知道今年那灯是什么样的。”
“你别冤枉我这个好人,去年可不是我说阿皙做的灯丑,是你与院子里的小丫鬟们碎嘴子,说阿皙做的那盏灯这不好、那不好的,他听见了,就放在了心里,成了心结。”
崔雪姬停在一个卖灯的摊子前,仰首依次看过灯架上所有的灯,各式各样的灯都有,唯独没有兔子灯。
摊主见崔雪姬梳了妇人发髻,与她搭话道:“夫人是在找兔子灯吗?”
崔雪姬瞅了摊主一眼,“你们生意人就是精明。”
摊主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盏巧夺天工、栩栩如生的兔子灯。
“夫人不必再去街上的其他摊子看了,今夜所有的兔子灯都被一位郎君买走了,他还在每个卖灯的摊子上留了一盏这样好看的兔子灯,交待了我们送给夫人您的。”
崔雪姬还未开口问,小红先问道:“你如何确定这灯就是送给我家夫人的?”
摊主又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幅画,画中的美人正是崔雪姬。
崔雪姬贴近去看画的线条笔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记起来了,是在现代拍卖会上竞投画圣朱仙藻的画时,在那幅拍出九亿天价的《蓬莱公主》画上见过相似的线条笔锋。
“买走街上所有的兔子灯的郎君可留下名姓?”崔雪姬问摊主。
摊主摇头。
崔雪姬“哦”了一声,径直离开。
摊主提着那盏兔子灯追了上来,“夫人,您的灯还没有拿走?”
“我没付钱买你的的灯,这不是我应得的。”崔雪姬摆手不肯接受。
摊主急道:“可那郎君替夫人付过钱了,这盏兔子灯是一定要送给夫人您的。”
“我不要,随你怎么处置,丢了也好,卖了也罢,我不收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崔雪姬示意剑书替她拦下摊主,不要再让摊主上前来纠缠她。
*
安河桥头,崔叙白、沈皙之站在卖糖饼的摊子前。
沈皙之将自己精心做的一盏兔子灯塞到崔叙白手上。
崔叙白接过,问:“你送我这灯是何意?”
这盏兔子灯是用琉璃烧制而成的,很费工夫。
沈皙之:“雪姬喜欢这种小玩意儿,我烧了有三百九十六盏这样的兔子灯,唯一拿的出手的,就剩这一盏了。你代我送给雪姬,你送她这灯,比我送她这灯,她要更欢喜一些。”他眼中有些许失落。
崔叙白将灯还给了沈皙之。
“你亲自做的灯,还是你亲自来送,我有我自己要送的礼物,不比你做的这盏灯差。”
“你给我瞧瞧,我看看你是怎么讨雪姬欢心的?”沈皙之摊开手掌心举到崔叙白身前。
崔叙白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雏鸭形状的木头模具。
沈皙之用指尖点了点木头鸭子的嘴巴,“这是个什么东西?”
“可以做雪鸭子的模具。”崔叙白根据自己记忆中雪姬在大雪天做的雪鸭子,画了模具图,又反反复复修改定稿,去寻合适的木料,耗费许多时间,才做出这么一个小小的木头模具。
沈皙之笑道:“七月流火,要等到下雪天还有小半年时间,霁尘你送的礼物太不合时宜了。”他指了指自己手提的兔子灯,“奉劝你还是送我做的灯给雪姬。”
“你怕我打赌输给太子殿下?”
三个时辰前,崔叙白在崔宅前厅与太子朱烨详谈,二人打了一个赌,今夜雪姬先收下谁的礼物,便让雪姬跟着谁回京,沈皙之也参与了打赌,但沈皙之没有将崔叙白打赌的真实身份告诉朱烨,朱烨还以为崔叙白是以雪姬兄长的身份打这个赌。
沈皙之黯然神伤,“其实霁尘你站在雪姬眼前,什么都不做,便能赢过我们这些人。”
崔叙白一怔,手捏住沈皙之的肩膀,问他:“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雪姬夜里常做噩梦,她做那梦就会全身发抖、惊出一身冷汗,她在梦中吓成那样,没有